胡氏注意到了,有些难堪地道:「这桃林自向华你离开之后,隔年便又不开花了……」
衣向华心头一动,别有深意地道:「夫人放心,终有一天我会让桃花林再开花的。」
这话中的玄机可就大了,胡氏的解读是衣向华在承诺她总有一天会回侯府住,而衣向华要名正言顺住进来,唯一的方法不就是嫁给锦琛吗?
想到这里,胡氏不由心中激动起来,转眼想到锦琛如今昏迷不醒,却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亏心,不由迟疑道:「你要回来,我必是欢迎的,只是锦琛他……」
衣向华笑了笑。「自然他也一起。」
胡氏不说话了,既然小姑娘都对儿子的病情这么有信心,她这做母亲的也不能轻易放弃才是。
于是一行人很快地来到了锦琛的院子,而后进了他的房。衣向华一路打量他居住的环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几次想说些什么,直到看见床上面色青白、命在旦夕的锦琛,她的喉头立刻哽咽,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衣云深医术不俗,端详了锦琛的脸色半晌,检查了一些特征,还替他号了号脉,最后摇摇头。
他这一摇头,锦晟神情顿时难看起来,胡氏更是几近崩溃。虽然他们对衣云深的医术本就不抱希望,因为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但当真又要面对一次儿子无药可救的宣告,任是做父母的都无法承受。
「我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不过……」衣云深皱着眉,迟疑了一下。
「不过什么?」锦晟等不及他把话说完,急忙追问。
衣云深伸出一只手,又看了看锦琛的眼睑及舌下之处,脸色微沉。「这毒应不是中原之物。」
衣云深年轻时对于毒物有一番深刻的研究,就算医术不够精妙无法解毒,但他辨认不出的毒物却是不多。
胡氏还听不太懂,但锦晟立刻明白了衣云深的暗示。这毒是有人至刑部诏狱灭口时所用,既非中原之毒,不就代表着灭口的那背后之人与外族有关?
再往深里去想,那群山匪会被讯问,是因为他们牵涉到了当年的毒粉案,那毒粉对国人身心之戕害有目共睹,一旦散播开被用来控制人心,更可能颠覆朝廷。若是山匪背后的人与外族有关,只怕从好几年前,外族就开始阴谋计划着要削弱朝廷的实力了。
锦晟不由不寒而栗,连忙问道:「衣兄可看出是什么毒?」
衣云深神色凝重,又带着丝狐疑。「似是出自北方关外,础子所在的沙漠里一种红色巨型蠕虫的毒,这种毒虫在础子之间几乎是一种口耳相传的传说,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我也是意外在古文献上看过,锦琛的中毒情况与此非常雷同。」
「中毒者立即毒发,必死无疑,唯一的解药是与这种红色蠕虫伴生的一种草,名叫断肠草,文献上虽描述了断肠草的样子,但我也只是听过其名,更别说知道去哪里寻找了。锦琛还能撑到现在,我只能说是一种奇蹟,我猜应是在那当下他身边有其他解毒之物可缓解,只是无法根治,才会昏迷不醒……」
「应该是因为他身上的香囊吧!」衣向华突然插口,转向了胡氏。「锦琛送回来时,身上是否有一香囊,上头绣着茉莉花,只是磨得看不太清了……」
胡氏被这么一说,轻啊了一声,转身去开了柜子。「有的有的,那香囊太破旧,被我取了下来,但琛儿的东西我不会乱丢,还留在他柜子里。」
衣向华见胡氏果然取出她做的那个香囊,心都酸了起来。「这香囊是锦琛在南方探查种植毒粉的根据地时我赠与他的,就是怕他在接触毒物的时候中毒,做为解毒之用。锦琛可能是留个念想,所以一直戴在身上,里头解毒的花草也不时更换,所以这回才能恰好救了他的命……」
锦晟与衣云深对于这样的结果皆感惊奇,胡氏更是听得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握住衣向华的手,眼眶都红起来。「好孩子,你又救了琛儿的命啊!你简直是琛儿的福星,琛儿承你恩情多次,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衣向华却是摇了摇头。「侯爷夫人不用谢我,倒是有件事,我想请侯爷与夫人允准。」
「什么事你说。」胡氏一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的样子,还回头看了一眼锦晟,似是让锦晟也配合衣向华的要求。
不过这次衣向华提的事,倒是真的让锦晟与胡氏为难了。「我想接锦琛出安陆侯府,到我那里去休养。」
锦晟夫妻俩同时露出迟疑,要说侯府的守卫绝对比衣向华那小院好,但衣向华不是不懂事的,会提出这要求绝非无的放矢。
于是锦晟问道:「向华要接锦晟出府到你那儿,这……这是何故?」
衣向华神情严肃地道:「因为我觉得侯府里有人要害他!」
在场的人全惊诧地睁大了眼。
衣云深沉声道:「华儿,你说清楚点。」
衣向华微微颔首,却是先领了众人走到窗边,她伸出纤手指着锦琛的院子。「我刚进来时就发现了,这个院子里看上去花团锦簇,其实处处陷阱。池边的水仙花枝叶皆毒,香气会引起晕眩;紫荆花树的花粉易引发哮症;还有那墙边的月季种得太多了,浓郁的香气易造成呼吸困难,还有屋子里这盆晚香玉更是不妥,夜晚散发的香气会使人胸闷失眠,咳嗽不止……」
如果说只有几种植物会对人有危害,那只能说是巧合,有时为了景观上的美丽,放一些水仙月季什么的无可厚非,衣向华自己也有养,但若整个院子每种植物都有毒,那绝对很有蹊跷。
屋内几人都不是傻瓜,自然能联想到这些,锦晟一听脸就黑了,转头问胡氏,「锦琛院子里的花草是谁负责的?」
胡氏想了一想,皱眉说道:「是新来的花匠。因为锦晟这几年都不在府里,所以他去年回京之后,我便想把他的院子修整一番,换换样子,让他住起来舒爽一点。他不是喜欢香花吗?我才会进一个新的花匠,难道这满园毒花是他搞的鬼?」
所有人听了都嗅到浓浓的阴谋味道。足见锦琛在初任大理寺少卿时,就有人在算计他了,当时他可是刚清剿完南方的毒粉种植地及工坊回京,而锦琛最近办的事,最后也牵扯到了那毒粉案,究竟那背后之人有多大的能耐?那个人恶毒的盘算还有多少是还被没调查出来,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毁了锦琛?
胡氏简直惊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又是一脸感激地转向了衣向华。「如今回头来看,幸好锦琛回京之后,因为你……咳咳,住到了大理寺衙门里,没有回府,才躲过这么一劫。向华,我没有说错,你当真是他的福星啊……」
既然侯府里有内奸,就不能一厢情愿的猜测黑手只有那花匠一人,只怕得好好大清洗一番,于是锦晟不再犹豫,直接答应了衣向华的要求,让锦琛挪窝。
今日衣云深父女前来,当真帮了大忙,虽无法立即解了锦琛的毒,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锦晟与胡氏皆是感恩不已,自然又是一番好谢,胡氏更是激动得几乎要拉着衣向华不放了。
当天深夜,一辆马车悄悄地来到安陆侯府侧门,停留了不到一刻钟又默默的驶离。
衣向华在侯府中没有说的是,她有办法找到断肠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