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琛由鼻间哼了一声。「瞧瞧你才几岁,肚子比小爷还大,这不叫胖叫什么?」
衣向淳瞪大眼,正想争辩回去,衣向华却开口了。
「我弟弟不胖,是你太瘦了。」
她岂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她弟弟?衣向淳是她放在手掌心疼爱长大的,就算是锦伯伯的儿子也不行!
「我本想趁弟弟带公子进房梳洗时去做些吃食,看来公子还不太饿,那我便亲自带你走一趟。」
意思就是,这番作态还欺负她家小胖墩,你也休想吃了。
锦琛哪里听不出她的暗示,即使肚子饿得发慌,架子仍端得老高。「你做的那些东西,猪都不吃!」
衣向华居然笑了,「是啊,我家食物只喂人,不喂猪呢!」
居然说他是猪!锦琛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大有来和老子战个八百回合的态势,但看到她那么一个水灵灵、悄生生的青葱女孩,好像轻轻一捏就会坏掉似的,他却是再想凶也凶不起来。
此时,另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公子,奴婢肚子饿了,姑娘做的东西,你不吃我吃啊!」
他半路买来的那个小女婢,看着桌上的桃酥,口水都快流下来,真怕人家不给她东西吃了。
「吃吃吃,一整路你除了会吃还会干什么?小爷我是短了你吃的吗?」锦琛大骂,索性把气发在她身上。
「是啊,奴婢两天没吃饱了。」小丫鬟边吞口水边老实说道,肚子还应景地叫了两声,她食量不小,自从盘缠掉了就再也没吃饱过。
这回应自然让锦琛险些没气歪了鼻子。
衣向淳心善,将桌上整盘的桃酥拿起来,放到小丫鬟手上,想一想连自己手上这半块也放上去。「给你吃。」
小丫鬟眼睛都亮了,但毕竟还是不敢违逆自己的主子,只是可怜兮兮地盯着锦琛。
「你……」
锦琛本待再骂,但屋子里每个人都定定地望着他,像是在等着他能说出多么没良心的话来虐待那丫头,让他莫名有些心虚,最后索性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爱吃去吃!」说完,他再不说话了,只是黑着一张脸盯着衣向华。
总算良心不是全被狗吃了。衣向华在心里笑了笑,却也没试图再激怒他,好整以暇地在前头带路,让他到了西厢房,还让衣向淳替他送了几回热水。
不过今天晚上,这个纨裤贵公子若坚持面子重要,铁定得再饿一顿了。
一夜无话,隔日天还蒙蒙亮,锦琛便醒来了。在京中的侯府里,平素他不睡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到了乡下倒好,直接一大清早被饿醒。
昨夜当真没有送任何东西过来给他吃,他买的那蠢丫头也像是彻底忘了他,而自己又面子上过不去,不愿出去,竟就这么蜷缩着饿到睡着。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这才有点精神开始打量这间房间,虽然是他瞧不起的乡下土房子,却不显逼仄,衣柜桌椅俱全,整齐清洁,且博古架上摆着盆带着藤的草,这么垂下来挺好看的。
窗上吊着的应该是蝴蝶兰,桌面有着小小一盆盛开的虞美人,茶几上的是冬青,角落还有一盆瑞香花,散发着清淡的香气,将整个房间妆点得生气勃勃。
且桌上笔墨纸砚、衣箱里内外衣服、书架上四书五经、床边的便鞋,甚至连半夜用的夜壶都有,墙上挂着剑,窗边摆着琴,看来是摸不准他的喜好,反正或文或武总有他用得上的。
虽然这些用品不比他京城房间里的东西华美精致,但也凸显出布置房间的人多么面面俱到,想都不用想,必然是出自他那小未婚妻衣向华的手。
当初父亲告知他幼时便与一个乡下小土娃订亲时,他气得离家出走三日,虽然后来又被逮回家,不过毕竟抗拒的心结已深。
昨日对那衣向华惊鸿一瞥,觉得长得还挺漂亮的,重点是身上那股空灵清透的气质,他还没在别人身上看过,至少自己并不讨厌,凭这外貌以后就算在京里带她出门,应该也不会丢脸。
原本一来就想退亲的,现在他却不想了,决定再观察看看。
思绪至此,他终是懒洋洋的起了身,用昨日剩下的冷水洗了头脸,随便在衣箱里找到一件外衣套上。
可别说,他小未婚妻的女红还真不错,这些衣服的样式看起来不起眼又土气,但穿上既合身又舒服,都不知道她没看过人,是怎么做出来如此适当的大小。
随手把头发绑起,他便想到外头寻些东西吃,再饿下去他能吃掉一头熊。
然而才推开门,便看到自己买的蠢丫鬟傻兮兮的蹲在门口,看到他开门,才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锦琛连骂她都没力气了,只是没好气地道:「你要进来服侍,不会敲门吗?竟在外头傻等?」
小丫鬟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不知公子什么时候醒,怕公子的起床气呢!」
他的确刚醒时脾气不太好,不过当人奴婢的还怕这个,躲着不敢进来,也真是没有别人了。锦琛无奈地挥了挥手。「算了,也不用你了,我自个儿都把衣服穿好了,你先摆饭吧!」
小丫鬟睁大了眼。「没有饭。」
「什么叫没有饭?」锦琛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有些愠怒了。
「衣姑娘说在这里要自食其力才有饭吃,她不收留灾民,不做事就得滚出去。」小丫鬟还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肚子。「我早上替姑娘烧火,她让我吃了三个大馒头配酸菜红烧肉,还有一大碗肉骨汤呢!」
锦琛听得咬牙切齿,也就是这个蠢丫头自己吃饱了才想起他这个主人?
要换成别的主子,大概一脚已经踹上去了,不过锦琛倒真的没有打下人的习惯,也知道这里是衣向华的场子,逼这蠢丫头没用。
他索性摔门而出,越过那丫头也不理会,迳自到后院去寻能做主的人。
衣家不大,不过是间两进小院,锦琛很快便在灶房里找到衣向华。
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衫裙,套着围裙,头上顶着双丫髻,明明是农家女孩的俗气打扮,在她身上看来就是清新,让人联想到沾着晨露的小白花儿,不抢眼却别有风采。
衣向华见他已经起身了,无视他黑如锅底的脸色,泰然自若地笑道:「锦公子早啊!这么早起啊?」
明明她笑得如此和善,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被讽刺了的感觉?锦琛不语,看她什么时候良心发现,给他饭吃。
衣向华像是读了他心里的话,由蒸笼里挑了两个大馒头出来,还在里头夹上红烧肉与酸菜,另外还舀了一碗肉骨汤在旁边,那奶白色的汤汁油汪汪的,一舀动就是扑鼻的香气,锦琛觉得自己口水快流出来了。
「想吃吗?」她笑问。
「想。」他难得老实地答了。
衣向华指了指灶房外的柴火。「你将那些劈完就可以吃了,在这院子里,每个人各司其职,不养米虫,不干活就没饭吃。」
「你……」他火大地眯起了眼睛。「若我不劈呢?」
「那只能给红杏吃了,你不干活一定是推给她干,谁做事谁吃饭。」衣向华耸了耸肩,又像想到什么,提醒了他。「红杏就是你的婢女,我见你不常叫她名字,怕你忘了。」
蠢丫头叫习惯了,他还真忘了她叫红杏,不过他可是对那名字不屑至极,那丫头既不漂亮也没身材,叫什么红杏,她敢听他还不好意思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