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一段岔路口,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是个经验老道的,常常往返京城及赣省,只见他问道:「左右这两条路都能接回大路,不过左边的得过河,河上有船可以连马车一起载;右边这条路是两倍长,却有桥可过,不知公子要走哪条?」
锦琛听了,因为赶时间,本能想回答自然是走左边搭船过河,想不到衣向华在车厢里说道:「走右边的路过桥吧。」
「但是那得花上一倍的时间……」车夫犹豫着。
「听她的,走右边。」锦琛直接打断他,非常果断地改变主意。「这一路听她的准没错。」
此时衣向华的俏脸才从窗口冒出来,笑吟吟地解释,「半夏这种植物喜湿怕冷,春季解冻后才会生长,但这里可是河谷,应该生长了不少。刚才一路上我注意了一下,沿途的半夏连苗都没长出来,我估计河面还结着冰呢!只怕船行困难,所以还是过桥妥帖。」
现在只要提到植物,她没有一次不灵验的,锦琛因此毫不犹豫地命车夫往右走。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果然见到车夫所说的桥,锦琛往河里一看——
乖乖,还真有不少浮冰,如果他们方才选了左边的路,只怕要折返了。
锦琛与车夫相视无语,同时心忖衣向华简直太邪门了。
像是知道了他们心里头在想什么,衣向华突然由马车探头出来,锦琛还想称赞她两句来着,她却扔给他一件披风。
「这儿还结着冰,越往北必然越冷,你还是穿上吧!」她可一直记得这家伙怕冷的事。
如此贴心的关怀让锦琛心情大好,得意地穿上了披风,意外发现这是新做的,长度大小都很合适,穿上后果然暖和许多,对于她的细心入微也更加喜爱了。
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日头已过了中天,路上也开始见到其他商旅行客,因为这一带没有城镇,他们只能吃些干粮。衣向华食量不大还能忍,但胃口早被养刁的红杏却是不能忍了。
她坐在马车里,真是饿得受不了了,可怜兮兮地朝着衣向华问道:「姑娘可有其他吃食?我……我还好饿……」
衣向华婉言安慰她,「别担心,再走段路,前面有人卖包子呢!」
由于锦琛的马就骑在旁边,这段对话听个正着,不由失笑插口道:「你连有人卖包子都知道?该不会又是什么植物告诉你的吧?」
想不到红杏居然信了,睁大眼一脸崇拜地说道:「姑娘太厉害了,连前面有包子都能从植物身上观察出来!」
车夫也吁了一声,让马儿加快了脚步,他也想吃包子啊!
衣向华简直被这几人弄得哭笑不得,突然掀开车帘,似笑非笑地道:「是方才对面相遇的行人手上拿着一整个油纸袋的包子,还热乎着冒白烟呢!我才猜测前方有人卖包子,植物才不会管这么无聊的事。」
锦琛与红杏愣了一下,接着同时放声大笑,后者是因为很快就能有吃的而高兴,前者则是笑自己这一路对那些植物简直是敬畏了,居然连这么明显的事也没看出来。
不过车夫赶车仍旧还是很起劲,因为前面真的有包子啊!
果然过了不久,他们就在路边见到一座茶棚,茶棚的生意不错,除了提供热茶还有包子馒头一类的粗食。由于这一带实在偏离大城甚远,过往的旅客都十分捧场,几乎每个人都会停下来吃点东西。
锦琛一马当先地下了马,向茶棚主人要了十个肉包和一壶茶,接着便到马车旁欲牵衣向华下马。
衣向华也不忸怩地搭着他的手下车了,红杏却磨蹭了一阵子才自个儿从马车上下来。
「姑娘,都弄好了。」她没头没脑地朝着衣向华说了这么一句。
衣向华只是点头,锦琛没兴趣了解她们女孩子间的哑谜,遂带着两人和车夫到茶棚里坐下,横竖这里能看得到整辆马车,也不用留车夫在车上吹风了。
一路行来天寒地冻,四人吃着包子,喝着热茶,只觉这是神仙般的享受,一下子倒忘记看着马车。忽然间马车那里传来一阵铃铛的声音,其他三人还没搞清楚,衣向华已急忙扯了下锦琛的披风。
「快去看!马车遭贼了!」
锦琛反应极快,基于对她的信任,没有问任何问题,直接一个箭步飞身到了马车旁,连车夫都比他慢了好几个眨眼才连忙跟上。
果然马车里窜出一个黑影,见到锦琛迎过来,扭头就想跑。不过锦琛自小练武,可不是省油的灯,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个闯入马车的毛贼抓个正着,这时车夫也才赶到,见状急忙拿绳子将此人的手脚缅了。
这毛贼是个年约二、三十的瘦弱男子,看上去也是个过路人,这衣服的胸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锦琛拎着此人后颈直接拖回茶棚来,随即引起了茶棚里一阵骚动。
他让车夫剥开这人的外衣,将胸袋里藏的东西全抖落出来,掉在地上的不只荷包银钱,还有些鼻烟壶、如意、玉佩、钗环等等值钱的小东西,倒不完全是衣向华马车上的。
锦琛不由扬了扬眉,他朗声朝着围观的茶客们说道:「此人至我马车内行窃,被我逮着,这些赃物不只有我一家的东西,请诸位过来看看,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也被偷了。」
四周的人连忙摸摸自己衣袋子,有人脸色铁青的来了,不一会儿各人都将自己的东西认领回去,原来这贼人不知怎么办到的,居然将这些人偷了一轮。一时之间群情激愤,都有人想上来动手打人了。
那茶棚主人简直要跪了,居然在他的棚子下发生这种事,那他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不干我事啊,小老儿只是想赚个辛苦钱,我不知道这里有贼……」
衣向华此时安抚地搭了句话,「老板放心,你的茶棚看样子在这里也有好些日子,若真有惯窃岂能做得如此长久,我们不会冤枉你的。」
茶棚主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向锦琛及衣向华道谢。
不过接下来问题就来了,虽是锦琛抓到了贼人,但此处离有衙门的城镇还有段距离,他自是不可能带着个贼上路,此外也没有安放贼人的地方。
此时旅客中有一人站了出来,见他们为难,取出一块令牌,说道:「我乃九江卫千总秦放,正要回卫所,既路遇此事,若大家不知此人如何处置,不如交给我?」
在场都是路过的人,带着个毛贼也不省事,这出头的九江卫千总或许也想赚个功劳,将此人交给他是再好不过。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锦琛也暗中向那秦放表明了自己的身分,免得这案子又弄出什么猫腻来。
待锦琛处理完毛贼,接受了众人的道谢后,带着秦放回到衣向华等人身旁向众人介绍,他的茶水都已经凉了,茶棚主人连忙过来添茶,还感恩戴德地免了他们的餐费。
锦琛不以为意地遣走了他,才终于忍不住满心的好奇,朝着衣向华问道:「那铃铛声是怎么回事?你何时布置的?怎么那毛贼上车铃铛就响了?」
连车夫都不禁拉长了耳朵听,他实在也是被衣向华观察植物的神奇技能给惊得有些懵了,秦放更是一脸好奇,原来巧施妙计防贼的是这位美丽的小姑娘。
衣向华笑道:「不就是被你嫌弃一路的那株盆栽吗?那是株紫薇树,紫薇树的枝干十分敏感,受到刺激或触碰树梢就会自然的抖动。我每回下马车都让红杏把盆栽摆到马车口,在紫薇树梢绑上铃铛,敢偷进马车的人,一定不会对一棵树设防,只要刺激到紫薇树,铃铛便会作响。你瞧!连我们都没发现的人,树却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