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想都没想到陆樽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这是连兰书寒都没有达到的成就。然而脱离了低调之后,太子又会成了各方势力的靶心,这便是苏良新的忧虑。
「有什么好忧虑的?」
一回到皇宫里,谷凝香便回了太医舍。陆樽见苏良不去歇息,一直绷着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一问之下知道他居然在烦这个,不由觉得好笑,「本宫问你,在这件事之前,难道太子就不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了吗?」
「但是至少不会太出风头,成为他人头号攻击的人物……」苏良仍是担心着。
「所以就是迟早会被攻击,只是看谁先来而已嘛!」陆樽相当不以为然。「而且你们不是做好准备了?本宫都不担心了,你们担心什么?」
他说的自然是兰书寒找他来做假太子的事,反正死也是死他陆樽。
苏良听了,竟是一时无语。
「而且本宫这么做,你们这些幕僚才是得利最大的啊!」陆樽突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说道:「这次本宫可是一怒为红颜,去了南方,才『恰巧』查出这么多事,逮了那些巫医。以后每个人都会知道,本宫身边的人不是那么好动的,要动你们之前,还得先预防本宫报复呢。」
苏良心头一动,思忖着的确是如此,小毛子更是双眼放光。
「殿下为我们下人诸多着想,着实令人感激涕零,小毛子对殿下的崇敬,有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马屁精!」苏良忍不住骂了一句。
「苏先生,这马屁也不是人人能拍的。奴才这一句话出自……」小毛子有心卖弄,却被苏良打断。
「出自司马迁的《史记》,引用的还是《诗经》中的句子!真不凑巧,无论是《史记》还是《诗经》,本人都熟记于心,而且多次运用。」这次总不会再被个太监调侃了吧?苏良心有不忿地说道。
「但你用对地方了吗?」小毛子不在意他的反驳,仍是笑嘻嘻的,「奴才拿来拍马屁,至少殿下高兴,但苏先生你用的时候,都是用来教训人吧?谁又高兴了呢?」
苏良再一次被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只得咬牙切齿地道:「你一个太监,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小毛子嘿嘿笑了两声,「就算当奴才也要精益求精啊!能哄得主子高兴,肚子里没两滴墨水怎么行?难道苏先生你《史记》、《诗经》、《论语》读完就不再读书了?要有点职业道德嘛……」
这下不仅苏良无语,连陆樽都为之失笑。
他原本是看这小家伙机灵才调来做随侍,一方面也是有小毛子在,苏良有很多话不能直说,他也就多了很多操作的空间,不用像个木偶一样一直听命行事。结果这小家伙显然有些侍宠而骄了,连首席幕僚都越来越敢当面直呛。
但是陆樽不得不在心里说,呛得好啊!
就在一屋子人各有盘算之时,东宫一个老太监行了礼进来。他忍不住先看了小毛子一眼,藏下眼底的仇怨。
原本太子的随侍是他,小毛子后来居上,两人才交换了工作。
不过老太监毕竟资格老,不露一点情绪,尽忠职守地禀报道:「启禀殿下,丞相大人知道殿下回来了,特地请殿下带着这次前去南方的近臣们于用膳时移驾客宫。」
又有人要请吃饭了?陆樽挠了挠下巴,「有说什么事吗?」
「奴才不知。」老太监说道。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陆樽挥了挥手,让其退去。
「八成是为了那些巫医的事,师丞相想问个明白……」苏良猜测到一半,却被陆樽打断。
「景含隘里巫医的事,先送回来的奏折写得很清楚了,也暗示了此事平南王可能有所牵扯,这下师效平有理由将他查个底朝天了,本宫不认为他会只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设宴,而且还捎带了你们。」陆樽忖道。
「哦?难道他还有别的打算?」苏良反问陆樽,倒是真心诚意,没有像和小毛子说话那样夹枪带棍的,毕竟陆樽虽然浑蛋,但观察事情的眼光及解决问题的手法,还是引起了他相当的重视。
「你们忘了他说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叫什么青的?」陆樽可是一直没忘了这个人,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师效平一直想加强与东宫的联系,这次更是连手打击平南王的好机会,看来那个什么青的要出场了。
「捎带你们只是消除平南王及宫里其他势力的戒心而已,也是刻意让他们认为师效平要问的是这次南方的案子。」陆樽一口气说出了他的猜测。
苏良恍然大悟,认可地点了点头,「很有道理。在师相提出联姻的要求后,我去打听过了,那师青青的美名及才名我也曾有所闻,应该当真不差,要匹配太子确实拿得出手。」
「那谷太医不就没戏唱了?」小毛子讶异道。
陆樽笑嘻嘻地逗着小毛子,嘴里没两句正经,「香妹妹是正宫啊,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的。」
小毛子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正宫个屁啊,你想娶还得太子同意呢!苏良在心中腹诽着,但这么没水平的话自然不会从他这个文人的口中说出来,他只是就着话题说道:「那么这件事倒是不能让谷太医参与了,毕竟太子与谷太医的绯闻正传得甚嚣尘上……」
「谁说我不能参与?」三个人口中谈论的女主角谷凝香,此时正一脸不豫地站在门口,脸色难看,不知道听了多久。
「丞相既然邀请了所有去南方的臣子,那么我、也、要、去!」
来到客宫,师效平果然带着一名娇滴滴的美人亲自出来迎接。在场多为男性,看着这青春娇艳的美人,都不由眼睛一亮。
师青青身着白色纱裙,行进之间摇曳多姿,犹如芙蓉亭亭,光是这外貌就不输给谷凝香。不过谷凝香虽是一席深棕色太医服,但姿容清丽,宽大的衣袍反而显得清新出尘,两人各有千秋,也难说谁上谁下。
众人寒暄几句,师效平先介绍了一下师青青以及在场众人之后,几人便一一落坐。
「此次太子殿下在南方立了大功,抓回来的巫医竟在我金鹰王国境内做出血祭那么残忍的仪式,老夫必会严刑拷问,让他们把背后的主子说出来。」师效平率先开口。
「师相,只怕真的查出来是谁,案子反而办不下去了。」陆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次他倒记取了上次的教训,直接叫送菜上来的人打包,说要让小毛子带回去加菜,只留了壶酒在桌上。
站在他后头的小毛子听到这番话,扬起了一个苦笑,也没有太高兴就是了。
太子的挑食是众所皆知,所以陆樽这一手没让师效平觉得奇怪,他只是思索了一下陆樽的话,接着轻叹了口气,「殿下所暗示的意思老夫明了,那个人,凭老夫一个人的确是办不了的……而这也是老夫请殿下前来商谈的用意。」他一句话将话题带到了重心。
「师相想和本宫连手对付那个人?」陆樽明知故问。
「太子聪明。」师效平笑了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他之前就不只一次表明过想与太子结党的意愿,但前提是太子要娶他师效平的闺女。
这自然是师家想将手伸入皇室的开端,但师效平却是挑了个好时机。
「师相打算怎么做?」其实陆樽对与师效平连手并不完全反感,可是想到这其中有太多的政治算计,他就有些敬谢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