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被人打断话有些不高兴,偏这人是她寄予厚望的小儿子,她只能撇撇嘴,暗暗告诉自己来日方长,总有一日能拿到那本《药王典》,这才转身离开。
见母亲离去,顾士笙总算松了口气,又转头对着顾平几人道:“爹、大哥、二哥,天色也晚了,南弦刚醒还很虚弱,就不要吵她了,这儿有我看着就行了,你们先回吧。”
顾平点头。“三郎说的对,大郎、二郎,咱们先回去吧。”
他倒是想关心关心侄女,却觉得没那个脸,毕竟妻子欺压顾南弦时他只敢待在一旁,连屁都不敢放一声。
顾士弘兄弟对自家三弟那指使的口气很不满,但两人也确实不想再待在这里,冷哼了声便随着顾平一块离开了。
直到房里剩下兄妹二人,顾士笙这才有些愧疚地看向顾南弦。“南弦,对不起。”
顾南弦眨了眨双眸,佯装不解的问:“三哥为何向我道歉?”
这话让顾士笙一窒,顾南弦失忆了,自然也忘了他们一家曾对她做的事。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对她说出实情,而是苦笑着道:“三哥只是觉得自己没能好好照顾你,才会让你遭罪。”
顾南弦笑了笑,顺着吴氏给她的剧本走。“这怎么能怪三哥,是我自己贪玩才会摔下山坡,除了忘记一些事外不都还好好的?”
见她信了母亲的谎言,顾士笙脸上的愧疚更深。“不管怎么说,三哥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顾南弦看着眼前的兄长,脑中涌起一幕幕画面。
其实那与她换了身体的顾南弦对这个三哥并没有多少尊重,明明自己才是祖父的孙女,凭什么家中有什么好的头一份儿都给了顾士笙?
任性的顾南弦对此很是不忿,就算顾士笙对她极好,她也觉得那不过是在讨好她,好从祖父身上捞得好处。
可事实上比起懦弱无用的顾平、虚情假意的吴氏以及顾士弘等人,顾士笙对她要好上数倍,他对顾南弦的关心与爱护全是真情真意,只是那个顾南弦就是个宇宙无敌大傻子,错将坏人当好人。
既然她回来了,当然不可能再用之前的态度对待顾士笙,于是她展开笑颜细声细气道:“若是三哥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以后便对我再好一点不就得了?”
顾士笙闻言忙颔首。“这是自然,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
他是真心将顾南弦当妹妹疼爱,就是亲妹顾南珠他都没这么疼。
众人只看见顾南弦骄纵的一面,却忽略她也是个小姑娘,没有父母的庇护与疼爱,就只剩下祖父与他们这些家人了,偏偏他的家人一个个各怀心思,根本不是真心对待她,尤其他的母亲更是要为顾南弦的骄纵任性负一半的责任。
幼时的顾南弦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顾家人的基因都不差,可以说是男的俊女的美,顾南弦小时候更是长得像年画娃娃一般粉妆玉琢、玉雪可爱,笑起来就像能治愈人心一般。
他永远忘不了在母亲拒绝让他学药学医,坚持将他送到城里的书院学习时他有多忿恨、哭得有多惨。
他是真心不愿去书院,兄长们却觉得他惺惺作态,能不做工去上学还在那儿耍脾气,唯一的妹妹当时还不懂事,却也跟着两个哥哥一个鼻孔出气,对着他一阵骂,唯有顾南弦什么也没问,就这么睁着大眼睛陪着他坐了一个下午。
后来他哭累了,索性也不哭了,就与顾南弦大眼瞪小眼的僵坐在一块,最后还是小小的顾南弦率先开口道:“三哥哥,你要是不喜欢读书,咱们就不读了呗!婶娘不让你学药,那你偷偷来学不就好了?弦儿会帮你与爷爷说,让他别告诉婶娘。”
后来顾南弦也真的做到了,说服顾谦偷偷教他,只不过顾南弦六岁那年遭遇一场意外,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对他也不像以前那么亲了,加上后来她被吴氏给宠坏,对他也像大哥他们一般说话酸溜溜的。
可尽管如此,他仍然没忘记当年那个陪在他身旁的小小女孩儿,所以他说什么都得护着她。
顾南弦失忆对顾士笙来说不是件坏事,毕竟他们兄妹俩已经有好些年没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虽然知道不应该,但他难得与母亲想法一致,对她失忆一事感到庆幸。
因为他能感觉到,当年那个贴心乖巧的妹妹又回来了。
得到他的承诺,顾南弦笑着道:“我也会对三哥好的。”
真心对她之人,她从不辜负。
兄妹俩相视而笑。
这时吴氏提着食盒回来了。“来来来,婶娘给你熬了碗粥,赶紧趁热喝了。”
顾士笙看着食盒里冒着热气的清粥,清俊的眸子闪了闪,将粥接了过来。“娘,我来喂南弦就好。”
“这怎么成?”吴氏叉着腰瞪大眼。“你这双手可不是侍候人的手,让娘来喂就行了。”
就顾南弦这野丫头还想让她将来要当大官的儿子侍候?门都没有!
顾士笙却是不让。“娘,我的书包有些破了,要是没注意说不定书本都掉出来了,你要是有空能否先替我补一补?”
吴氏一听哪里还惦记着顾南弦,立马道:“这可是头等大事,娘这就回去替你补。这粥你也别喂了,我看南弦能坐起身,自己喝粥应该不成问题,你看着就行了,省得粥烫伤了你的手,知道不?”
顾南弦额角微抽,敢情她一个病号还比不过她三哥一双纤纤玉手?
“知道了。”顾士笙顺从的应下。
吴氏这才满意的离开。
见吴氏离开,顾南弦捂着空虚的肚腹便要端过清粥喝,却被顾士笙给拦了。
“南弦,三哥瞧这碗粥的米心有些黑,恐怕是发霉了,你现在身子有些虚,还是不喝的好,你先忍一忍,等会儿三哥再替你煮一碗可好?”
没人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母亲单独替顾南弦煮的东西可是内藏玄机。
这话让顾南弦眉心微微拧起,就是顾士笙掩饰得再好,她还是从他的情绪中感觉到一丝愤怒。
就因为吴氏给她煮了一碗发霉的粥而生气?可她方才看了,那粥虽是糙米熬的,却也不似他所说的米心发黑……既然如此那就是粥有问题了?
顾家人都以为顾士笙不懂药,唯有她知道她这个三哥这些年来从未有一天间断学习,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去找祖父学药,顾平就不用提了,就是如今药王谷中医术最高明的村长恐怕都没顾士笙厉害。
顾士笙会有这反应,说明吴氏端给她的粥肯定是加了东西,难道……吴氏想要害她的命?
这念头才起便被她否定了,吴氏虽贪财,却还没胆大到谋财害命的地步,再说她如今被骗得只剩下一间破屋与薄田了,还有什么值得吴氏害命的?
她摸了摸自己几乎破相的脸蛋,有了猜测,不过她却没说破,自己才刚回来不久,很多事还得慢慢来,急不得。
“好。”她乖巧点头。
顾士笙见她没多问,松了口气,这才伸手替她把脉,确定她身子无大碍,就是不知为何忘了事后才又道:“那三哥等等再回来,你先歇一会儿。”
顾南弦再次应好,待他出了屋后她才得空好好看看这个将来要住上一阵子的屋子,这一看只有一个字能形容,那就是——破!
破旧的屋梁脆弱的彷佛大风一刮就会断裂,混着茅草的土墙东落一块、西剥一角,斑驳不堪,她甚至能看到屋顶有好几处破洞,好在屋内的家俱还算齐全,虽然有些老旧,不过还算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