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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我。」

  要她回想昨晚的事,实在是教她头皮发麻。

  「这算是要我帮的事吗?」没人会无端端这么问,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在追查,才会问她这个曾经待在乱葬岗上的人。

  「算是。」

  听到他这句话,雷持音努力地回想着道:「昨晚我在乱葬岗上醒来时,瞧见有辆马车接近,那辆马车悬着红色流苏。」

  「昨晚的月光那么微弱,你怎么瞧得见红色流苏?」易承雍诧异的问。

  「就瞧见了。」

  「然后呢?」

  「然后有个男人下了马车,把一包东西丢到我身边,我瞧了眼发现是尸体,才吓得赶紧跑,然后就撞上爷的马车了。」

  「既然你眼力这般好,可有瞧见那个弃尸的男人面貌?」

  「他的面貌没什么奇特,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不过比较特别的是,他手上戴着蓝翠玉的玉扳指,戒身用上了深浮雕的技法。」

  易承雍听至此脸上没有喜色,反倒是更审慎地打量她。

  尽管他并不清楚那人丢尸体时距离她多近,但就算再近,也没人能一眼就瞧见这么细微的事物,何况是在那样漆黑的夜色之中。一个玉扳指,多大的东西,她怎能连雕法都瞧清楚?她说得太过细微,反倒教他怀疑。

  雷持音本是等着他再追问细节的,半晌没下文让她不禁抬眼看他,就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教她眉头紧皱。

  怎么了?她这是说了实话反被当成同伙不成?

  「我总算明白为何没人要在衙门里当人证了。」她忍不住道,身分尊贵的人就能胡乱地怀疑人吗?看来,肃王也不过尔尔,传说就是传说,流传在市井里胡说的。

  易承雍神色微诧,意外她的放肆,更意外她竟能读出他的思绪。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就连最亲近的空济都无法摸准他的心思,怎么她就瞧得懂?是太过敏锐而推敲出来,抑或者是工于心计?此刻看似莽撞的驳斥,是否是故作姿态?

  可瞧她的站姿挺直,粉拳紧握,那神情瞧来就是发自内心的愤愤不平,杏眼晶亮不染尘,像是最清澈的泉……或许是他太过小心翼翼了,既然她真提供线索,何不信她一次,要真是哪来的眼线,届时再处理也不迟。

  思及此,易承雍淡淡的解释,「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不解在那么微弱的月光底下,你如何能分辨玉扳指是什么样的玉质、又是什么样的雕法。」

  雷持音撇了撇嘴道:「小女子的大哥经营玉矿场,从小跟着大哥在玉料堆里打滚,自然对玉有几分了解,又因为表妹家是玉商,常与表妹往来,自然了解诸多雕法。」

  易承雍垂睫忖了下,道:「姑娘可有法子画下那玉扳指的模样?」

  「细节处没有法子画,且与其画玉扳指,倒不如画人。」

  「姑娘善画?」

  「还行。」至少她那挑剔的小雅表妹从没嫌弃过。

  易承雍的长指轻敲了下,身后的空济立刻差人备纸笔等用具,眨眼功夫就摆上圆桌。

  不用等易承雍吩咐,雷持音已经默默地走到桌前。

  居然要她当场作画,说到底,这人根本就是不信她嘛……不过想想也对,双方非亲非故,想要人家信她,继而保护她,她确实该拿出一些东西证明自己可信。

  于是她提笔蘸墨,动作熟练地在纸上作画。

  虽然有一段时日未动笔,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技艺,约莫一刻钟后她收了笔,吹了下纸面的墨,才将画纸递给他身边的人。

  易承雍还没瞧见,反倒是接画的空济先被画给吓了跳。

  「怎么了?」易承雍瞧他一眼便接过画纸。

  空济还没开口,雷持音先抢白了,「我画的人就是昨晚被丢到我身边的那具尸体。」

  易承雍听着,睨了一眼空济,就见空济点头如捣蒜。

  他刚刚之所以吃惊,正是因为他亲眼见过楚宁的尸体,她所画的就是楚宁死不瞑目的样子,简直栩栩如生。

  「不是要画丢尸体的人?」易承雍淡声问,将画递给了空济。

  「本来是该如此,可我觉得应该跟爷来场交易。」雷持音晶亮的眸子直睇着易承雍,神情再认真不过。

  空济不禁看傻了眼,心想这到底是哪来的姑娘家,怎么这般有能耐,扛得住王爷的威压,竟还想跟王爷谈交易……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什么交易?」易承雍并没有因她造次而不满和不快,依旧面无表情等着下文。

  「小女子不求什么,只求保命,只要爷能保住小女子的命,作画什么的我必定尽己所能。」

  「这事方才不是已经谈妥了?」

  「是谈妥了,可我觉得空口无凭,不如写张契书吧,再附加一些条件。」说着,她拿了另一张纸开始拟契书。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大胆,但她必须如此,毕竟他并不信任自己,她当然得替自己找个保障,尤其在他需要她相助时,她更有筹码可谈。

  没法子,她是商家女,总是习惯权衡得失。

  「要什么条件?」他的眸色微冷懒懒地扫向屋外。

  雷持音没立刻回答,待她将契书写好递给他后,迳自道:「从今天开始,只要天色一暗,我就要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明天,明天我就将那人的画像交给你。」

  此话一出屋里响起了抽气声,不敢相信她一个姑娘竟主动要求睡在离一个男人最近的地方,偏偏这男人还不是普通人,是皇室里身分最尊贵的睿亲王!

  她这要求多么荒唐又无礼,彷佛要他们王爷以色侍奉,这是什么跟什么!

  朱嬷嬷怀疑自己的眼睛坏了,才会错将厚颜无耻的妖女当温良谦恭的贵女!

  易承雍神色未变,一目十行地看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成。」

  瞬间,其他人全都瞠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冷漠的王爷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这种荒唐的事……这天要下红雨了吗?

  就连雷持音也意外极了,她原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他,想不到他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难道说,她所知道的事正是他亟需的线索?

  要真是如此,那就代表连老天都要帮她了。

  「但总得有个期限。」虽说他不介意身边多个陌生人,但不代表他可以一直容忍。

  「当然,这期限……」雷持音攒眉想了下,也不知道那鬼差到底会缠她多久,要是离开他,鬼差会不会立刻就把她拘走?这倒是个大问题了。

  等不到下文,易承雍起身掸了掸衣摆,道:「期限定在我将我要办的事完成时,如果届时你要回京,我就送你一程。」

  雷持音喜出望外,突然觉得他虽然气质清冷,可为人却好极了。

  「多谢爷,我将期限补上,还请爷在这契书上签名。」她动手写着,要签下自己的名字时稍稍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写上了「雷持音」三个字。

  不管这躯体原本是何身分,哪怕日后遇见了熟悉原主的人,她也能说是为了隐瞒身分才暂时充当雷持音,一点问题都没有。

  易承雍接过她补好期限并签字的两份契书,取过另一枝笔在上头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接过其中一份,看着上头写着易承雍……是了,王朝是易氏天下,那就代表她猜的没错,他就是肃王。

  「那就走吧。」收好契书,易承雍迳自往外走。

  雷持音赶紧将保命符折好往怀里一塞,快步跟上。

  欸,这人怎么走得这么快,就不能等等她吗?要是鬼差又来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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