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绍安在前后思索杜嘉薇的变化,也想到那一趟庆宁侯府之行。
“这一次就罢了,下回别再宠着她,提醒她在咱们侯府,她已是往生之人,她心里念着的那个人也已经是她妹妹的未婚夫,她也该死心,好好跟你过日子。”
廖氏趾高气扬的对他说了这一席话后,才唤身边的嬷嬷传话,让府中的林老大夫陪他走一趟江州。
当时,已经被廖氏记在名下,成为嫡出的二姑娘杜嘉月俏生生站在廖氏身旁,仍是一副温婉娴静的样子,再想起杜嘉薇曾经说过她的好妹妹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帮她,他突然有些同情杜嘉薇。
她的骄纵刁蛮都在明面上,城府心计远没有杜嘉月这表里不一的庶妹深,无怪乎会被踩着上位。
清河的消息传不到江州,更不用说是春林镇,杜嘉薇仍在状况外,右是将来听闻,怕是会不管不顾的冲去清河质问杜嘉月吧。
范绍安回过神来,并未回答邓妹新的问题,仅对自己的失礼道歉。
其实,与她议论自己的妻子已是不妥,即便明白她对他有意,但一来他是有妇之夫,二来他对她也无特别的男女之情,便打住了话题。
邓妹新难掩心里的失落,但也只能坐下用餐。
桌上共有四菜一汤,海参怆百菇、东坡肉、虾仁蛋豆腐、炒鲜蔬及鲜鱼姜丝汤,邓妹新边吃边观察他的表情,食不言寝不语,她不好开口,想着见他哪样多吃一些便记在心上,只是他每一盘下箸的次数都很平均。
但她不知道的是,范绍安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想着那女人不知准备了什么午膳?
他没回去吃饭也不是第一次,近两个月来,每逢书院休假日他都会特别交代,也说明他会来书院,回不回去用午膳不一定,偶而还会进城,要她不必准备他的份。
前几日,他在其他地方用完午膳后才回去,也许是离用膳时间不远,杜嘉薇便开口问:“妾身有备夫君的午膳,要用吗?”
他冷冷的道:“何必撒谎,过去你可是巴不得休假日的到来,连我的午膳都可以省了,还是你以为我多叮?句不必准备我的,你就能盘算什么?”
杜嘉薇先是翻了下白眼,而后对他一笑,“夫君怎么老是这么想我呢?都说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妾身正在改变,我真的有准备夫君的午膳,夫君若是吃饱了,那份餐点自然成了妾身的晚膳,不会浪费的。”
范绍安挑眉,她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还不会浪费,她浪费的钱或食物还会少吗?
他不懂,也始终想不起她转变的初始,因此那日他并未用餐,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
今天中午他没回去,她晚膳就要吃中午多出的那份,时序转夏,天气渐热,东西放到晚上不会馁掉吗?
等等,他是怎么了?替她担什么心,也许她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他从没看过她多备的那一份,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没有骗他。
范绍安闷闷不乐的吃了碗里的东坡肉,总觉得少了点味道,不够香也不够软嫩。
在另一角,丁顺也是委屈的瞪着桌上的几道菜,一边吃一边想着奶奶那里不知准备了什么好料。
虽然邓先生准备的也很丰盛,但就是少了几分火候,味道也太清淡,他这被养刁的嘴着实有些吃不惯。
范绍安跟邓妹新静静的用完膳,丁顺也早早吃完早早收拾好,无聊的都要打盹,直到邓妹新唤他才回过神,吩咐他拿一组烹茶器具过来,她要亲自烹茶。
范绍安也不好意思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耐着性子等着她将茶泡好。
“我来。”他提起茶壶为她斟了杯茶。
她忍不住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肤白,极为好看,她再抬头看他那张清俊容颜,大燕朝民风开放,虽然也恪守男女大防,但在表达爱意这一块上倒是十分自由,大胆示意或表达青睐的男女不少。
想了想,邓妹新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如果我说我心悦——”
“山长来了!”丁顺一直撑着昏昏欲睡的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在看到叶书博的身影后立刻大叫起来。
邓妹新略微懊恼的瞪了一眼跑去开门的丁顺,又见范绍安已经起身迎上前,她低叹一声,跟着走过去。
叶书博看了邓妹新一眼,再看着范绍安,笑道:“好在你还没离开,我想请你帮我跑一趟花村长那里,这些东西是给他的,他知道怎么做。”他边说边将手上装了些旧书的布袋交给丁顺。
范绍安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谢谢邓先生的午膳。”他顿了一下又道:“下回就不烦劳邓先生了,家里都有准备。”
“可是我——”邓妹新想说什么,但在看到叶书博向她微微摇头后,她只能点头,“那我也跟你去美林村,反正也没事。”
“今天下午棋社不是有聚会?”叶书博开口提醒。
闻言,邓妹新脸色涨红,她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但她就是莫名的感到不安,在询问范绍安杜嘉薇是何时开始改变,范绍安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回过神时却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那女人不是浑身缺点,他怎么就不吭声了?
范绍安不知她心绪纠结,在向两人告辞后带着丁顺离开。
邓妹新眼眶隐隐泛红,坐着不语,叶书博为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喝一些,她接过茶杯,双手紧紧的攥着茶杯,喝了一小口,难过的低下头。
“不是山长要挡着你,而是稍早前我便替你探过,绍安对你没那个心。”
邓妹新错愕的抬起头,“可是我不想放弃,他是第一个吸引我目光的男子,而且那个女人配不上他。”她的语气带着不甘,眼中闪动着泪光。
叶书博轻叹一声,又皱起眉头,“你们都是书院里优秀的先生,我只是不希望说开了闹得谁心里不自在,见面徒增尴尬。”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怕她暗自伤心,天天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疗情伤干脆离开,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邓妹新在教授学生上可是倾囊相授的好老师,他舍不得她因为这样就放弃。
邓妹新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对这个从她入书院开始就照顾有加的长者挤出一个笑容,“山长放心,我不是提不起放不下的人,只是还不到放弃的时候,我会让他看清楚我比那个女人要好上千倍万倍,若他还是不愿意,我便认了。”
叶书博想到杜嘉薇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骄纵模样,也是,只要她长此以往下去,邓妹新总是有机会的。
邓妹新本人却没有那么足够的信心,她知道那个女人变了,却无计可施。
*
杜嘉薇的确变了,变得勤劳,变得亲切,而厨房更是一天中她待得最久的地方。
此刻,她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青荷、海棠将一大瓮咸菜缸移到角落的阴暗处,她则独自在另一边弄一缸泡菜、腌萝卜及酸豆等。
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弄好,杜嘉薇站起身来,拿掉身上的围裙,挺直疫疼的腰杆,握拳播肩两下,吐口长气,再甩甩疫痛的手腕,抬头看着灶上温着的饭菜,那男人今天不会回来用餐了,唉,罢了。
示意两个丫鬟将厨房收拾好,她坐着喘口气儿,待她们收拾完,主仆仁走出厨房,往蔷薇斋走去,一行人才刚走到小花园,就遇见回来的范绍安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