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的电光石火间,甄妍不知道宋知剑已经想了那么多,她只知眼前这个男人将自己看了个精光,但她爹似乎要她一定要救这男人。
压抑下了尖叫的冲动及困窘的情绪,甄妍顾不得眼前摇摇欲坠的宋知剑,连忙与春草七手八脚地先将衣服穿上,横竖已经被看了去,再多看几眼结果也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大致穿好了衣服,但甄妍却来不及与宋知剑好好地说一句话,因为她又听到外头刀兵交击之声,似乎又有人要闯进来了。
方才这宋知剑说……他们还处在危险之中?
甄妍急了,春草也急了,左顾右盼想找地方把宋知剑藏起来,但这房里就算是最大的衣箱也决计藏不了宋知剑这么一个大男人。
情急之下,甄妍灵机一动,竟招呼了春草一起趋前扶住宋知剑,接着在他傻眼的表情之中,将他推进了浴桶,纤手还顺便在他脑门按下,将他整个人淹进水里。
砰!这时候,房门又被踢开。
甄妍眼尖,拉着春草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在宋知剑方才站的地方,脚下踩着他滴落的血迹。
这回闯进门的人是两名蒙面的黑衣人,他们直进到内室,见到这内室屏风后居然有两名女子,不由粗声粗气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着白色长衫的?」
甄妍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一脸害怕,至于春草,那根本不用装,早已吓得涕泪直流,说不出话。
甄妍支支吾吾地说道:「什么……什么年轻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我甄府……」
其中一人见甄妍国色天香,衣着凌乱双颊绯红,头发还湿漉漉地,显然方才出浴,似乎起了邪念,但另一个黑衣人较为谨慎,语出警告地提醒伙伴,「抓人比较要紧!」主人有吩咐,若能趁机除去宋知剑,可免除后患。
那起了色心的黑衣人闻言不得不放弃,临走前还出气般踢了衣箱一脚,见翻出的都是些衣物,才与同伙悻然飞奔离去。
只怕他们死也想不到,他们找了半天的人,会被一个弱女子藏在她刚刚才用过的浴桶内。
直到脚步声远了,甄妍与春草才又匆匆回到浴桶边,将里头奄奄一息的男人给捞出来。
而宋知剑显然只剩一口气了,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吐出了一句话,接着就潇洒地昏了过去。
「送我……回京……我……会对你负责。」
两个姑娘一起傻了,而甄妍的小肚兜儿甚至还挂在宋知剑的头顶上。
第一章 国公府的冷待(1)
王朝当今的皇帝李康睿,皇位其实是夺嫡而来。
先皇有三位嫡子,原本的太子是嫡长子,李康睿是嫡次子,是为靖王,还有一个弟弟李康福,受封齐王,齐王一向低调不问政事,认真经营着自己的领地,而李康睿野心勃勃,看不下太子兄长的温吞守礼,于是在先皇病重时发动政变挟持太子,强迫先皇改遗诏立他为帝。
李康睿即位之后,先太子被幽禁于皇宫外原本的太子府之中,李康睿为表大度,并不想杀死先太子,想不到先太子一家却神秘地被灭门,还查不到凶手。
即使李康睿再震怒也无济于事,此事成了悬案,而官员及百姓嘴上不敢说,但心里都觉得肯定是李康睿干的,他无端背了这个黑锅,给世人留下残忍暴虐的印象,成了他一个难解的心结。
幸好李康睿确有大才,算是个明君,在他的治理下,王朝国祚蒸蒸日上,百姓其实不在意谁当皇帝,只要能让他们丰衣足食,他们就支持谁,然而在这样的盛世之下,竟仍发生了皇帝南巡被刺一事,令人不得不联想此事恐与先太子有关。
若刺杀事件闹大了,不仅皇帝面子上不好看,彷佛在质疑他治理天下失职,同时也再提醒黎民百姓一次,皇帝的帝位来得不是太正当,所以李康睿决定此事密而不宣,交由大理寺私下调查。
既然不能说,那么宋知剑受伤自然也必须向众人隐瞒,故而重伤的他只能默默地被抬回了勇国公府,还被警告不准声张。
不过他才一回府府里就炸了锅,这炸锅的原因可不是因为他重伤,而是因为一向处世淡然、冷情寡欲的宋知剑,居然陪皇帝一次南巡,就纳了一个妾室回来!
按王朝律例,纳妾需妻子同意,若无妻则需父母同意。然而在勇国公府,宋知剑几乎是横着走的,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这事便要从勇国公府特殊的家风说起。
宋家先祖代代为将,是典型的武将世家,直到宋振邦这一代才受封国公。他的妻子徐氏是他在驻守边疆时结识的知县之女,出身虽不高但能与宋振邦情投意合,性格必然称不上文雅温柔,能挽起大刀耍弄几下更是必要条件。
而宋振邦这个武痴生的三个孩子,也分别以武器为名。长子宋知枪,娶妻震北大将军之女何芳,这个何芳也是骁勇善战,夫妇两人一起长驻塞北,抵御外族。次子宋知弩,看名字就知道箭法一流,官拜金吾卫将军,负责京城防卫,尚南平公主,南平公主也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皇室异类。
也就是说,勇国公府一家子,几乎都流着道道地地武人的血液,性格也大多奔放豪迈,不拘小节。
偏偏如此特别的家族,却出了三子宋知剑这么一个奇葩——聪明过人,城府深沉,教他武功不好好学,吟诗作对却是信手拈来。宋振邦苦心栽培么子想成为杰出将领,但这小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回头随便考个科举,竟也让他混到了个状元。
更不用说宋知剑的官途根本是平步青云,在翰林受到皇帝赏识,没几年就入了御史台,之后更是成了百官望而生畏的御史大夫,时不时参你一本,连宋振邦这个当爹的都要忌惮三分。
宋知剑那深沉淡漠的性格,在人人行事作风都像炮仗的勇国公府就是个异类,身上一股不怒自威的矜贵气质也不知打哪来的,即使父母兄嫂都疼爱这个么子,却也每个人都拿他没办法,有时还得看着他的脸色做事,谁叫人家在皇帝面前红呢?
所以纵使他莫名其妙纳了个妾,谁敢管啊?
他不想说,勇国公府的人只好各方面的去查,最后只查到宋知剑此次重伤便是被甄妍的父亲所救。
可想而知,勇国公府的诸人开始发挥惊人的想像力,认为甄妍就是挟她父亲的恩情,要求做他们家三爷的妾室,毕竟宋知剑不仅才高八斗,外貌更是玉树临风,招女孩儿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甄妍的手段也忒卑鄙了些,不过是个乡下土包子,徒有美貌就想一步登天。
勇国公府的人越想越不甘心,索性在宋知剑回府养伤这段期间,拒绝了她的求见,将她晾在一旁,虽说衣食上没有亏待她,但这些日子的冷落,也应该足以让她明白府里人对她的不满了。
「姨娘,这勇国公府的人真是过分啊,整整一个月了,居然都不让你见大人。」春草想恶狠狠的骂一阵,但她骂人的辞汇有限,性格又不够凶狠,所以只能把这些怨念在口中嚼着,不甘心地又吞了回去,低头闷闷地替甄妍整理起衣服。
时序入夏,春天那些半臂襦裙穿着有些热了,于是整理起来收进木箱里,再将勇国公府新发的绢布和丝绸拿出来挑拣着,准备裁制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