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焰如今正在强烈的后悔着,就算是被楚依人用饥饿折磨,也比不上站在浣纱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却不能拥抱她来得痛苦。
而浣纱不知道他的挣扎,只是趁着机会,静默的看着他的脸。此时几乎要庆幸他是看不见的,她的视线无法移开,只能专注的看着他,急切而贪婪的,像是想记住他的模样。
他们背后的小酒馆中,似乎正在举行激烈的牌局,笑声不断从门内传出,正在打牌的男人们沉迷赌桌上。而酒馆外的小镇居民们,因为柯焰的出现市紧张着,围在一旁议论纷纷,对着他指指点点,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恐惧,以及浓烈的敌意。
一部老旧的货车停在斜坡顶的杂货店旁,驾驶员解下绳索,忙着卸货,同时与站得老远的妇女们,共同议论着关于柯焰的种种。小孩们则是在货车旁踢着足球,浑然不觉大人们的紧张情绪。
“这个小镇的居民似乎都不太友善。”浣纱说道,一阵寒风吹过,让她冷得颤抖。
她只穿著毛料衣裙,而精致的毛料无法抵御寒风,她不自觉的往柯焰身边移近一些,本能的靠近他散发炽热体温的高大身躯。
“他们期待着能够杀了我。”属于她的气味似乎又浓了些,他的鼻端闻到熟悉的发香。那是被他珍藏在记忆深处的气味,还记得他的指,曾经穿过她的发……
浣纱诧异的瞪大眼,“你做了什么吗?诱拐这里的良家妇女?”
他的唇弯成一个讽刺的笑,“他们怀疑我诱拐妇女,然后杀了她们,剜出她们的双目。”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再看看眼前情绪紧绷的男人们。“但是你的眼睛……”
“他们怀疑我双目失明是假的,所以不断的试探我,期待着我会露出马脚。”他的薄唇扭曲着,低下头来靠近她的脸庞,听见她浅促的呼吸。
“也难怪他们会怀疑,你的行为举止跟常人无异,的确不像是失明的人。”浣纱的目光笔直的看进他的眼里,几乎忍不住想举起手,轻抚过那双虽然看不见,却仍旧炯炯有神的黑眸。
他苦涩的轻笑,“全拜楚依人的训练所赐,从我失明起,她教导我培养其它的知觉,感受温度、气味,或是最细微的声响,这些都足以代替双眼。例如你的气息,可以让我准确的找寻到你。”但是这不够,他多么想看见她,而不仅止于听见她的声音。
“即使你的举止与一般失明者不同,他们也没有理由怀疑你是凶手。”她的手心刺痒着,悄然举起手,悬宕在他黝黑的掌上方,万分期待却也迟疑着,不敢碰触他。他感受得到吗?他能看出她隐藏在心中的希冀吗?
“从我搬到此处的第一年开始,年年都有妇女惨遭杀害,尸首被弃置在树林中。小镇上流传着,说作案的人是一个高大的东方男人,他们很自然的将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柯焰缓慢的说。
虽然居住在石屋中,但是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小镇居民对他的敌意,每年案件发生后,警方一定会到他的住处关切,将他带到警局中囚禁,直到找不到证据,才愤恨的放他离开。
“你不会杀人。”浣纱冲动的说,心中有着巨大的声音在吼叫着,诉说着她没有看穿的盲点。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最重要的事?
“这么笃定?别忘了我曾经欺骗过你,你会去相信一个曾经欺骗过你的男人吗?”
柯焰的手往前伸,以惊人的准确紧握她的衣衫,徒然将她拉入怀里,逼近她的脸庞,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让我告诉你,那个跟着我来到这里的女秘书,就是第二年的牺牲者。这个消息有没有让你害怕?我是一个丑陋的男人,说不定连心都扭曲了,成为一个嗜血的恶魔。”
“你不是会残害无辜的人。”浣纱挣扎着,想要避开跟他的接触。但是他的力量仍是强大的,她无法拒绝,只能别无选择的被拉近他的胸膛。当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时,她的心闪过巨大的冲击。
淡淡的烟草味融合在熟悉的气息里,环绕在她的四周,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躯,曾经拥抱着她,给予她激情或是安慰,在黑暗里低语着会永远守护她。
她突然间有着欲泪的冲动,在他面前始终是脆弱的,那些冷静的言词,无法弥补她心中的颤抖。
“不要相信我,我不值得相信。”他低吼着,那声音里带着痛苦与绝望。
她的心被撼动了,他话语里的哀伤,沉重得让她难以承受。她当然知道他不能够相信,但是为什么在看着他时,她的心会如此的疼痛?水雾瀰漫在眼前,她看不清他的容貌,恍惚中彷佛回到了六年前。
柯焰黝黑的手顺着她的衣衫,缓慢的抚过她的颈项,探索那儿的细致肌肤,感受她的轻颤。在她惊慌得想退开时,他反而伸手将她拉近,另一手坚定的环绕着她的腰,不许她退开。
“不要动,别走,就这么一次,我只求片刻,让我感觉你。”他的语气恳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渴望,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多年来的残缺被填补,他已经幻想此刻太久太久了。
浣纱无法动弹,只能仰望着他的脸庞,接受他的触摸。那专注的模样,以及轻柔的抚触,温柔得让她想落泪。他不是狠心的欺骗与遗弃她吗?为何在今日又会有那么深刻的温柔?倘若他真的对她还有一些情意,那时为何又要如此绝情?
她的呼吸急促着,抗拒着投入他怀里哭泣的冲动。光阴在此时没有意义,她只能想起,他的怀抱是她最依恋的港湾,她只想被他拥抱在怀里,忘却那些伤害以及过往。理智在此刻消失无踪,她甚至不在乎再被重重伤害,为了他,宁可付出灵魂。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那么残忍的对待我?”浣纱颤抖的询问着,泪水滑落脸庞,再也克制不住,任由伤痛的情绪蔓延。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别问,我求你。”他沙哑的说,只能痛苦的摇头,无法说出真相。这一生不曾恳求过什么人,他提出恳求,是因为有着难言之隐。
柯焰的手缓慢地抚上她的脸庞,小心翼翼的态度像是在对待最珍贵的瓷器,他的表情专注,轻柔的触摸着她的肌肤,滑过敏感的颈项,划过她五官的轮廓,描绘着她的眉与眼,用触感来温习她的容貌,紧绷的表情在此刻变得温柔,那是一种温柔得接近心痛的表情,流露出最赤裸的情感。
黝黑的掌穿过她柔细的长发,探索着黑发的长度,缓慢的下移到她的臀际,接着再以同样缓慢的速度,抚回她的颈项。“你留起长发了,六年前你对长发厌恶极了。我无法想象你长发的模样。”他喃喃说道,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肌肤。
“在台湾,我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疏于打理外表,不知不觉头发就留长了。”浣纱轻颤着,因为他的靠近而不知所措。心跳得好快,她几乎无法呼吸,即使在如今,他还是能轻易的影响她的反应。
“你在发抖。”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肌肤,失去视力的黑眸里闪过一丝痛苦。“是因为我的丑陋吓着你了?”
浣纱激烈的摇头否认,而喉间却彷佛塞着棉花,说不出半句话。当她看见他露出悲哀而绝望的微笑时,明了他并不相信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