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皜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睛,忍着肩上的痛,抽出一旁的刀,在阴影靠近他的时候一刀划过去。
  但他才出手,手腕就被握住,他心一惊,想挣脱箝制,可动作太猛使他肩伤痛楚加剧的折磨他。
  「就跟你说好心不会有好报,真不知道你干么非得来看他不可?」卫华夺下于皜手中的刀,将房里的烛火点亮。
  屋子一亮,于皜惊讶的看着宫雪霓,若不是有卫华及时阻止,他可能就伤了她。
  宫雪霓的嘴一撇,狐疑的看着于皜,「每个人都说你是个无能的王爷,但看你的样子——真的不像。」
  于皜没空回答她的话,只是好奇的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这是避暑山庄,戒备森严,不是闲杂人等可以擅入。
  卫华冷冷一哼,凭他如今一身功夫,自信这世上还没什么地方他去不成,不过他才懒得跟这无能的王爷多解释。
  「霓儿,我到外头看着,你弄好他就赶快出来。」
  宫雪霓点头,将手中的药包给放下。
  「脱衣服。」她不客气的对他下令。
  于皜对她轻挑了下眉。
  「脱衣服!」见他不动,她索性自己动手,不过,才解开几个扣子,看见他的肌肤,她就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困窘,脸上不自觉的泛红,连颈子都红了一片。
  于皜惊奇的看着她,「哇!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脸红连脖子都红。」
  宫雪霓没好气的伸手打了下他的脸。
  于皜讶异于她的大胆,「小子,我是王爷。」
  「呿!」她才不管他是什么身分。定下心神,她小心翼翼的解下他肩上的布条,拿出自己带来的药膏,细心的抹在他肩上。
  冰凉的药敷上,于皜倒抽了口冷气,「这是什么?」
  「你别管是什么,总之是好东西。」宫雪霓一边替他敷药一边回答,「是我求怀德开的药。」
  「怀德?大夫吗?」
  怀德算是大夫吗?宫雪霓的眼睛转了转。父母双亡的卓怀德原是个在街头流浪的小乞丐,饿得只剩皮包骨,就在走投无路之时遇上了她爹,她爹收留了他,还看出他的天资优异,让他读书习字,他更在机缘巧合下拜了神医为师,习得高深的医术。
  「他是了不起的大夫。」反正于皜也没机会认识怀德,宫雪霓随口回道。
  「你为了我去求人啊?」
  他的话如闪电划过她的心头,令她楞了一下,是啊!她是为了他而去求人,可为什么这么做,连她自己都没想过。
  「因为你救过我。」思索了一会,她勉强帮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个知府公子是看在你的分上才放过我。」
  于皜轻点了下头,「虽是一个乞儿,还真是重情重义。」
  宫雪霓闻言却有些心虚,她根本不是什么重情重义,只是因为没来由的想要多看他几眼。
  「不会骑马就别骑马。」她忍不住轻斥,「谁规定皇子一定要参加秋狩的,反正你不是好些年都没参与这项盛事吗?今天干么要跟?」
  自从去年认识他之后,她便派了几个跟她亲近的乞儿去打听有关宝亲王的大小事,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之下才发现这个男人就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也不突出,要不是生在皇家,他的下场也只能跟她一样在街头当乞儿。
  虽然说,每一次和他相处都觉得他本人和传闻是两回事。
  今儿个一听人取笑他骑马到箭靶前,把箭刺进靶心里还摔下马、受了肩伤的事,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笑不出来,很想来看看他伤得要不要紧。
  「本王是为了舅父而来。」他对她一笑。舅父病了,所以他前来探望,正值秋狩时节,他人都到了热河,不露脸是对父皇不敬,所以只得跟着一班皇子去秋狩。
  替他敷好药之后,她为他将衣服披在肩上。
  「我明日再来替你换药。」她对他说道,「怀德医术了得,不出三天,你就会好转了。」
  「替本王谢谢神医。」
  「神医?!」宫雪霓觉得好笑的轻笑出声。
  看见她笑,他也扬起了嘴角,柔声说道:「只是你别来了。」
  她的笑声硬生生的隐去,「什么?!」
  「别来。」于皜柔声说道:「危险。」
  这里毕竟警戒森严,他不愿意他以身犯险,万一他被发现,他怕自己也保不住他。
  「关于这点,我自有分寸。」宫雪霓的口气摆明了告诉他,她还是会来。
  于皜忍不住轻摇了下头,「你有没有兴趣为官?」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为官?!你说我吗?」
  「是啊﹗」于皜点头,「你天资聪颖,若用在对的地方,将会是难得的人才。」
  「拜托!」宫雪霓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着他,「我不过就是个小乞丐。」
  「如果你不思振作,当然一生都是乞丐,若你想,我可以帮你。」
  宫雪霓清亮的眼看着他,「我一点都不需要你来帮我。」
  他竟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于皜忍不住一笑,「小子,你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知不知道本王一句话就可以要你的命。」
  宫雪霓沉默了一下,她并不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是想要与他自在的相处,她也明白自己的态度确实不敬,若他真动怒,要她的命是易如反掌,但很奇怪,她就是相信他不是那种不问是非曲直、为所欲为的人。
  「怎么不答话?」于皜对她挑眉。
  「我信你不会。」她老实的回答。
  他脸上的笑意敛去,深思的凝视一脸镇定的她,「你倒比本王有把握,老天爷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考验人性,将来……本王可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干些什么事、要什么人的命,你的信心倒令本王受宠若惊了。」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使她的心头一紧,心中无来由的生起一股被拉扯似的痛,「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也相信你是情非得已。」
  迎视着她晶亮信任的双眸,他的心头一阵温暖,一个街头的小乞儿,竟然让他感到自在愉快,他不自觉的笑逐颜开,幽暗的目光专注的盯着她。
  他的眸光莫名的让她一阵心悸,令她几乎无法喘息。
  「我若被封地于此,咱们就可以常常见面了。」于皜轻叹了口气,「到时我教你读书识字,让你功成名就。」
  功成名就这四个字一点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才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你要封地于此?!」
  「是有此打算。」他轻声说道,「我舅父在此.我又无心问鼎,来此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也是一份自在。」
  「你真没一丝野心?」
  于皜敛下眸子,没有回答。
  「真是的,」她嘟起了嘴,「我还指望你替我娘报仇!」
  于皜抬头看他,「替你娘报仇?」
  宫雪霓用力的点着头,爹背负着多年的仇恨,他的一切努力全是期盼有朝一日可以找出毁了宫家镖局的人,报仇雪恨。
  「你的仇家是谁?」于皜轻声问道。「我现在就替你作主。」
  她沉默的望着他。
  宫雪霓的眼神令于皜的心一突,「难不成——是皇室的人?」
  她正要开口,卫华从外头探头进来,「霓儿,有人过来了,咱们该走了!」
  宫雪霓匆匆的对于皜道:「我明日再来。」
  于皜张口还要说点什么,但她却已经起身离开。
  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己来这里是好主意,但是她就是挂心着他,可笑的是,这个笨蛋竟然把她当成男的——笨蛋!真的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