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陶东朗身犯重罪——」
「不过就是办事不利、未尽职责,能是什么重罪?」韩熙明不客气的打断了知府的话,想想这阵子他过得实在憋屈,他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却因所信非人铸成大错,为了颜面他思前顾后,原本妄想要把军粮之事压下,但最后与自己手中狼卫谈过后,他选择连夜写了奏摺,也未经过荣政,直接说明缘由请罪,末了还请朝廷尽快补足军中粮草,今天一早送往京城,丢人就丢人,被责罚也认了,总比为了一丁点面子让粮仓空着、将士们饿肚子强,「若真要论处,不单本将军,就连大人都难逃此罪。」
知府的脸色难看,听听这野蛮的口气,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跟金云阳简直一模一样!
「横竖大伙儿都有罪,不如就早日将事情了了。」金云阳淡淡的开口,朝一旁的韩子安看了一眼。
韩子安立刻会意,转身进了将军府。
韩熙明挑眉看着金云阳不寻常的举动,「你又想做什么?」
「舅父,」金云阳懒懒说道:「有点耐性。」
韩熙明嗤之以鼻,最没耐性的人要人有耐性,真是可笑。
第十八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2)
没一会功夫,韩子安就把关在将军府地牢里的人给拉出来,其他人并不认识魏久,但知府却与之有过数面之缘,原本与他接头无须知府出面,但是魏久为人小心,要求见他一面,亲耳听他同意才愿意做买卖。
前些日子,知府听荣政所言,明明已经送此人去见阎王,此刻怎么会出现在金云阳的手中——知府只觉得手脚有些发软,若是追查到底,自己罪责难逃……
韩熙明打量着来人,「这人是?」
「魏久。」
金云阳的回答令韩熙明内心一震,他在查军粮流向时,军中仓使自尽,最后只查到魏久头上。只是此人狡滑,在乡野之中长大,练就了一身遁逃之术,所以他虽派人追查却数次让魏久脱逃,魏久家中也早一步人去楼空,消息眼看就要断了,如今找到此人,真相大白之日指日可待。
「舅父,人就交给你,你自己看着办。」
魏久受了伤,被韩子安扶着,金云阳自认不是君子,但深知防祸于先的道理,在事发之初便已经派人出手捉住魏久,还将魏久的家人扣住。
魏家十数口人命落到了金云阳的手中,魏久是私卖头子,自知死罪难逃,衡量结果后,爽快地接受金云阳的条件,保全了家人性命。
这是个聪明人,金云阳向来喜欢跟聪明人交易。将人交给韩熙明,金云阳就彻底撒手不管,有时间他情愿绕着他的小土妞。
金云阳扶着赵慧妍离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丢了一句,「舅父,记着——别再眼盲心瞎,所信非人。」
韩熙明脸色微红,暗骂了声死小子,他早就怀疑知府,要不是苦无证据也不会任由他蹦躂,早把人捉了。
如今有了魏久,他当然不会把魏久交给试图把人带走的知府,一声令下,将人带回军营审问。
「你捉了久哥?」
金云阳吃着陶朔语亲手烙的大饼,心情有些不太好。
对陶西辰来说,魏久有救命之恩,但之于他而言,魏久就是个陌路人,所以捉他定罪,对他并没有半点负担。
陶西辰也看清这点,所以虽然心想,但也没有真的不知趣的开口要金云阳保人。
「他的家人我已承诺会加以照料。」这次他难得大发善心,只要魏久据实以告,便不会牵连魏家其他人。
金云阳轻飘飘的一句话令陶西辰叹了口气,「你也算是个好人。」
金云阳才不想当什么好人,他的所作所为追根究柢都是为了陶朔语,偏偏她就是个没良心的——一大清早得知陶东朗人在将军府,一溜烟就跑了,连陪他吃顿饭都没心思。
这一阵子的相处,陶西辰已弄明白金云阳的心思。这个人性子冷,只有面对小鱼的时候有点儿笑脸,如今这副别人欠他百八十两银子的表情,肯定也跟小鱼有关。
陶西辰一边咬着大饼,一边说道:「你也别不开心,你早点把小鱼娶回去,她一旦成了金家妇,别说我大哥,就算我家老三想见她,还得要你点头。」
陶西辰这话说得不假,嫁入金家,成了深闺妇,未得夫君首肯,陶朔语也不能抛头露面,就算见自家兄弟也得夫君应允。
陶西辰不认为自己这番提点是吃里扒外,从金云阳出手相助陶家开始,在他眼中,金云阳就已经不是外人。
金云阳闻言眼睛一亮。成亲?这辈子他本来不打算娶妻生子,但对象是陶家小鱼的话——看在她这么在意他的分上,他是可以考虑、考虑。
他脑子飞快转动,他舅父的脑子不太好,所以要处理军粮的事,少说得要十天半个月才行,那么等他完事的话——
「日子就定在腊月二十六。」
陶西辰咬着烙饼,愣愣的抬头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半个月,未免太急。
「我定的日子不错吧?」金云阳得意的看着陶西辰寻求认可。
陶西辰想不通哪里不错,但是他知道金家大少爷的脾气不太好,所以只能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我们就说定了,婚事定在腊月二十六。」
陶西辰差点被口中的烙饼噎住,连忙喝了口豆浆,将烙饼给吞进嘴里,「等、等等,我——」
他想说他没同意,他只是认同日子挺好,但陶家不是他说了算哪!
话还没出口,只见金云阳已经一口吃下手中的烙饼,如风一般的起身离去,留给陶西辰一个潇洒的背影。
韩子安抱着剑,跟着离去前,给了陶西辰一个同情的眼神。
陶西辰登时只觉得自己完了。他木木的咬着手中的烙饼,只是当他把最后一块烙饼吃完时,他又想开了。
如今他被大哥逐出陶家,既然不是兄弟,大哥也没资格对他动手,毕竟他们不是一家人了——原本他还想着等大哥气消就立刻去下跪赔罪,但现在他决定,等小鱼嫁了之后,他再想办法回陶家去,重新跟手足们做兄弟!
第十九章 恩将仇报,以身相许(1)
陶东朗在狱中被刑求,但因为底子好,所以没有几日便可下床走动。只是在他踏出房门那日,却得知魏久坦言官粮全是知府交代,知府畏罪又咬出了荣政,在韩熙明派人捉荣政定罪前,他因畏罪逃亡,被他手下的武卫曹达识大义而亲手取了性命。
事情至此,也算是还了陶东朗一个清白,这一个个的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却未尽忠君之事,死不足惜。
他被安排住在将军府西厢房的屋里养伤,与青竹静养之处只隔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只要开窗便一眼能见。
金云阳也不讳言这是他亲口交代,陶东朗不知这是什么安排,他也懒得费心探索,一如既往对青竹视而不见,不过这件事不难,青竹的脚伤太重,纵使痊癒也可能无法再如常人行走,所以这阵子她安分的待在屋内,他鲜少能见到她的身影。
「大哥,外头冷,你怎么出来了?」陶朔语亲手熬药送了过来。
今日下了场大雪,如今外头是雪白一片。
陶东朗对她露出一抹笑,「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陶朔语将手中的药碗先放到一旁,伸手扶他坐在回廊的木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