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在乎,在民女并未竭尽全力前绝不走。」她再次强调。
「不走?好,你是大夫,让病人好心情的接受治疗也是你的责任吧?你如今在本王面前摆架子,弹个曲儿也不肯?」
「民女是大夫。」她不愿屈服,有一便有二,她已经错了一次。
「如此有骨气,本王也不吝成全,先滚回你的院子,哪天你的骨头弯了,再到本王面前来。」他清俊的容貌浮现冷肃笑意,周身散发威压气息。
俞采薇感觉一股教人战栗的威压迎面而来,如利剑出鞘,直入肺腑,让人快喘不上气。
世人只知道凌阳王温润如玉,却不知在府内是这么难以沟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顶着那威慑开口道:「王爷为民女这么无足轻重的小女医生气,实在不值得。」
「本王因你生气了吗?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嗤之以鼻。
「可能民女眼睛不好使吧,民女先退下了。」她说。
这女人……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双怎么看都如夜空灿烂的眼眸。
那一眼很是可怕,银杏都被吓到了,双膝一软差点都要跪下了,但俞采薇一贯的沉静,平静得不似凡人。
俞采薇并非无所畏惧,只是时间一天天的过,说不急是骗人的,她不屑用心计,却不得不用心计,她身后还有外祖母的殷殷期盼,迫得她不得不争取他对自己的另眼相看,让她有机会能顺利的医治。
他一噎,见她又走了,忍不住心道:这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见她那娇小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他胸臆间冒的火花愈来愈盛,这种感觉代表着危险,他死死压抑着滚滚怒滔,对着小顺子吼道:「拿清心丸过来。」
小顺子无言了,爷不是不生气吗?
潘威霖的脾气真的不太好,知道下棋刁难不了俞采薇,大爷他干脆不玩了,也不理她,反正三个月总会到期。
一个铜板响不了,潘威霖不配合,俞采薇还真的啥事也做不了,虽然仍无法辨别出那日诊出的异样脉象,但她在蒋老太医所开的药方基础下,再加上两味药材,搭配针灸,再配合脉象变化,调整药方却是可以进行的。
然而,病人不合作,一切想法都是枉然。
她实在无法理解潘威霖的做法,一连几日,虽然没有阻止她进清风院,但没示意她可以说话,也没要她离去,让她多日来都罚站了一个多时辰,风华无双的妖王才瞄了小顺子一眼,傲娇地点点头,接着,小顺子便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她眼前,示意她可以离开。
如此无声的对峙究竟有什么意思?她习医就是想救人,但病人这么难搞……俞采薇看到银杏脸上的忧心忡忡,不禁垂头丧气,罢了,总有人要低头。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来到清风院,俞采薇也不当闷葫芦了,看着坐在厅堂上,慢条斯理享用着早膳的妖王,她走上前,离他两步远,说道:「王爷究竟要民女怎么做,才愿意让民女施针?」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他可以不在乎生死,但身为大夫的她却不能一直赌气下去,外祖母的期盼,她不能视而不见,这也是她不得不屈服的原因。
得逞的潘威霖这时露出一笑,潋灩迷人却不说话,而是优雅地饮用完消食茶,拿了帕子擦了唇,又接过小顺子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手,然后,似不经意的看了窗户一眼,道:「窗户怎么脏了?」
俞采薇闻言一愣,在梁森的管理下,王府哪个奴仆不是战战兢兢地做好自己的事,何况……顺着潘威霖的目光看过去,天气晴朗,春暖花开,明亮的阳光照在那扇雕上花木的圆窗,端的是窗明几净,哪儿脏了?
俞采薇主仆脸上都露出不解的神情,但还是俞采薇聪敏,一个想法蓦地浮上心头,她转头对上某大爷挑衅的眼眸,瞬间懂了。
她深吸口气,上前一福身,「民女不才,想尽一分力。」
「啧啧,你是大夫,做这种粗活未免太委屈。」
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俞采薇很难冒出的火气窜烧而上,「采薇是大夫,心病也要医,既然王爷不刁难一下大夫就不肯把脉喝药,那民女也只能迎合。」
见她动怒,他莫名好心情,「你可以投降离开,还你我一片净土。」他给出一个很中肯的建议,他自诩是个温润谦和的大好人。
「采薇的战场,就是王爷身上的奇毒,采薇不敢妄言能完全解毒,但心下确实有几分把握。所谓医者仁心,既然有希望,就不允许自己不战而降,否则就连民女也瞧不起自己的懦弱,恕民女无法配合王爷的不勇敢,望王爷海涵。」
这话听来义正词严,却满是冷嘲热讽,难得良心发现的腹黑凌阳王再一次被噎了,要说这些年来,他被气得吐血的时候少之又少,但这几日……难道是他段数退步了?
怒火腾腾燃烧,他瞪着眼前低头福身的少女,心想不识好歹不说,胆子倒是一次比一次大,他就不信了,自己真的无法逼她主动离开!
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他道:「本王懦弱又心理变态,没磋磨人,心里便觉郁抑,哪哪都觉得脏、不舒服,既然你有心有闲,干活去吧。」
接下来近一个时辰,俞采薇变身成奴婢,拧着巾子擦拭原本就干净无尘的清风院,今天在书房,明日在寝室,后天在厅堂,身后一直跟着银杏这条小尾巴。
一连多日,潘威霖偶而外出,回府也不会去检查,只是瞎折腾人,还不用他这个王爷当监工。
这一日,潘威霖没外出访友,阳光暖暖,他一袭玄色外衫,玉冠玉带,恍若谪仙,悠闲地坐在红瓦亭台内,黑瞳盯着不远处的俞采薇,她很认真的扫地,连一片落叶都没放过,而她身后拿着扫帚的银杏,两眼倒像是燃着两簇火,频频往他这儿看。
俞采薇就算再专心,也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到亭台里的潘威霖,亭台后方的十几株粉嫩桃花盛开,在他身后晕染一片粉嫩美色,也衬得他不似凡人,但也只瞥了一眼,她就低头继续扫地。
潘威霖慢慢的眯起眼睛,没看错,她那一眼带着鄙视!他没好气的向站在一旁的小顺子使个眼色。
小顺子行个礼,快跑到俞采薇的身前,「王爷让俞姑娘过去。」
俞采薇将扫把放在一边,往亭台内走,银杏也丢下扫把,但被小顺子挡住,气得直跺脚。
亭台内,潘威霖慵懒的靠在软榻上,手拎一只翠玉杯,姿态优雅的饮茶。
他抬眸见她额上有细碎的汗珠,染湿鬓发,嘴角一扬,「这几日扫出什么心得?」
她眸光澄净的直视,「没有心得,只希望王爷能适时结束这种无谓又幼稚的安排,让民女能将宝贵的时间花在王爷的身体上,民女便不胜感激。」
他黑眸微眯,「本王的安排幼稚?」
「是,王爷府中不缺奴仆,如此作为不就是要民女知难而退,打击民女的尊严?民女没有出色的身世或地位,只有一身医术,就算在王爷这里没有机会使上心力,日后在其他人身上亦可。」言下之意,他不可能打击到她。
他挑了挑眉,她的眼神不见怒火,但清澈的明眸中带着无声的坚持,像在告诉他,再无理、再荒唐的刁难也不能逼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