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院子景致极佳,两旁有葱葱郁郁的参天大树,有石板小径可穿过山林,走一小段路就可见一翠绿湖泊,潘威霖身为雍华帝最亲的弟弟,住的地方是地段好,风景佳,绵延的山林及湖光水色尽收眼中。
这次同来的还有不少勳贵人家的子侄辈,大都有好颜色,也是各家寄于厚望的少年,像是英国公家的世子爷、德平侯世子、魏国公府嫡孙、镇国公府长子等等,就连郭欣的娘家也来了不少人。
此时,安置穆国公府郭家的院子里,郭欣一走进亮堂屋子,那张还装得天真的脸就是一沉,看着坐着喝茶的父亲,不甘不愿的行礼,「父亲。」
郭衍也是朝中重臣,一袭黑色绣金线袍服便衬出他的威势。
他放下茶杯,对屋内的其他人使了眼色,郭欣的兄弟看她一眼,对这个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姊妹也有不满,她鲜少回国公府,与家人生疏,也知她心性与外界传言有误,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他们也不会去掀她的底,最终两兄弟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郭衍对郭欣也颇有微词,脸色不怎么好看,「你母亲派人催你回家一趟,怎么都没回去,父亲若没派人去找你,是不是也不来这里?」
郭欣低着头,掩饰阴暗狠毒的眼睛,却不吭声。
「你母亲也是为了你着想。」他终究是男子,有些话实在不好启口,但这次能来的名单上并没有妻子,只有他们爷儿三人,也只能他来说。
着想?是啊,派人买了壮阳药,要她偷偷给潘威霖吃,好赶快生下一男半女,才能坐稳王妃的位置,问题是她根本不喜欢他,怎么会想跟他行床笫之事,为他生儿育女?
郭衍见女儿还是低头不语,火气也冒上来了,「皇上前阵子不是送了美人给王爷,虽然最后又被送回宫,但这事父亲很不满,你身为凌阳王妃,原本就该帮着王爷张罗侧妃纳妾,哪还要等到皇……」
「是王爷不要的!」她忍不住拔高声音,一抬头,眼里闪烁着恨意。
「王爷不要美人儿,皇上还不是赐了,就算是做表面功夫,你也要做。」郭衍口气严厉,但主持一大家族,他也知道说一顿也要给一颗糖的道理,因此脸色又和缓下来,「这几年你做的很好,弟妹们的婚事都说上好人家。」
她心里泛起酸胀,嘴角直哆嗦,「对,为了兄弟姊妹,为了家族荣光,有谁在乎过我的感受?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踩着我去享受荣华富贵!」
她太恨了,火冒三丈的扫去桌上的茶具,又将堂屋内能看到的东西到处摔,一下子乒乒乓乓,满地狼藉的瓷器碎片。
当年她十二岁,一见到还是太子的雍华帝就爱上他了,花宴上一舞,她明明看到太子眼中的惊艳,他却选了苏妍谨!
她不放弃,向爹娘表明想嫁他的心愿,他们却要她歇了心思,因为太子有太子妃了,加上她年纪还太小,家族早将目标放在较年幼的凌阳王身上,但那是中了奇毒的病王爷,谁知道他哪时毒发就死了,他们却跟她说长女的责任什么的。
皇宫要选秀女,父母也不愿将她送进宫选秀,让她一而再地失去当雍华帝嫔妃的机会。
都是这些所谓的亲人,逼得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雍华帝的身边!
郭衍强忍着脾气,知道雍华帝是她的执念,任她放肆泄火,在她疲累得瘫坐时,他黑眸微眯,抿了抿薄唇道:「希望你在凌阳王府不会有如此作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希望你身边的人要再换上一批吧?」
近身伺候她的奴仆都知道她的真面目,郭欣的性子可没有外传的那么单纯美好。
「放心,只要你们都不要来烦我,我装傻从来没有破绽。」她出语讥讽。
郭衍看到她眼里的不甘,知道她心中所爱是谁,但为了郭家,她当上凌阳王妃可比当皇帝的嫔妃更有用。
后宫佳丽三千,凌阳王妃只有一位,就以雍华帝盛宠凌阳王的稀罕劲儿,不管是郭欣、还是她背后的穆国公府自然受益匪浅,这些年来的爱屋及乌也证明了这一点。
最后,郭欣还是被硬塞一瓶助兴药物才离开,但一到无人处,便将它扔了。
夜暮低垂,大半座山却是灯笼处处,亮如白昼。
当雍华帝带着潘威霖夫妇、皇后与几名嫔妃现身时,参与夏猎夜宴的朝臣勳贵皆起身恭迎,待雍华帝等一行人落坐后,其他人才跟着入座。
三十岁的雍华帝仪容俊朗,一股天家贵气,潘威霖谪仙之姿,温润斯文,在他身后,还有另一个吸人目光的京营总督谢皓南。
他是负责这一次围场安全的总指挥,年已三十,未婚,是谢国公府的第三代嫡孙,外表俊俏,身手又好,一向是贵女圈中未婚女子的夫婿人选,因此即使他一向面无表情,席宴间仍有不少姑娘芳心蠢动,频频看向他。
不意外的,雍华帝说着为国为民的长篇大论,又说起自己最不舍的弟弟受奇毒折磨云云,眼眶又红了。
只是,这些话听在苏妍谨耳里,只觉得讽刺,雍华帝的权谋野心,身为枕边人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最爱的是自己,妄想当世界共主,其实他自己就是一把屠刀,就是祸乱。
郭欣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就怕露出一点点倾慕与思念。
潘威霖为雍华帝倒上一杯好酒,「让皇兄担心了,臣弟敬皇兄。」说罢,他先行喝掉另一杯酒。
雍华帝拍拍弟弟的肩膀,也喝了那杯酒,秀完兄弟情后,他便要大家同乐,刻意忽略郭欣小心望过来的目光,接下来,觥筹交错,歌舞不断,众人饮酒谈笑。
潘威霖在雍华帝面前就是个温润好说话的弟弟,两兄弟聊了一些事,潘威霖眉宇间就难掩疲色,雍华帝便作主让他跟郭欣先回去休息。
俞采薇并没有出席夜宴,她从未参加过这么大的宴席,参与的又全是达官贵人,她选择留在院子,潘威霖也答应了。
在潘威霖夫妇离开后,苏妍谨看着身边的雍华帝,「今年选秀,皇上不再考虑?」
雍华帝成为新帝后,因叛贼几乎血洗皇宫,不少嫔妃贵人及皇子女都死伤残重,而先皇留下的几名太妃也是死伤不少,仅留下几位,事后,她们有的愿意去守皇陵,有的则随着就藩的皇子离开,而几个殿宇都得重修,整理将近一年,雍华帝才开始选秀纳妃。
这些年来已办了四次,最近一次是两年前,都是正五品以上的贵女,然而扩充的后宫佳丽上千,皇上的子女却不多。
雍华帝对女色不贪,御幸还得看利益关系,并没有雨露均沾,因此大多数的美人实质上与住冷宫无异,因此对于皇后的话,他想也没想的就否决了。
稍后,夜宴散去,酒酣耳热的雍华帝在宫人搅扶下,坐上轿辇回院休息。苏妍谨则在岑嬷嬷与宫人随侍下,漫步走回下榻院子,让人伺候着洗浴后,坐在床上让岑嬷嬷绞干发丝。
「皇后娘娘,是否要摆膳?」岑嬷嬷轻声的请示,宫宴上,主子一向吃得少,她都会吩咐宫人准备几样精致小菜当宵夜。
「不必。」她慵懒地靠在床榻上,眼睛半合。
一会儿后,有小内侍进来跟岑嬷嬷细语,岑嬷嬷挥手让内侍退下,上前走到主子身边,「皇上去了宁娘娘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