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氏集团家主晋临懒得跟她罗嗦,索性取消了她的月薪制,并且干脆地丢给她一张黑卡,凡刷过必留下纪录,也是在警告她适可而止,切切不可太过嚣张。
「富豪行事作风就是跟我们普通小老百姓不一样,」她摸摸下巴,十分羡慕。「警告人用黑卡……以前我怎么就没有遇过这种好事呢?」
真希望自己在当社畜的时候也能有甲方业主客户拿黑卡狂甩她的脸呀!
赵嘉人胡思乱想着,不过更多的是面对当下存款窘境的沮丧。
就算黑卡可以预借现金,但银行信息传到了大佬那头,她不就成了卡奴嫌疑犯吗?
大佬一怒之下连黑卡都没收了怎么办?
她打了个哆嗦。
不不不,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好了,刷刷黑卡消费也挺好的。
尽管为自己加油打气,但手底无粮心慌慌的赵嘉人在走出迎宾大厅时,脚步还是沉重了一些些。
她晃出了「榴园」,到最近的超商ATM领出一千块台币,精打细算地到柜台买了张悠游卡,心疼地在里头储值了四百元,而后摸着只剩下五百元的皮夹含泪走出超商。
一瞬间,又彷佛回到了必须抠门度日的现实世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尽管悠游卡内有四百元可以搭车或捷运,可是对于一个全身上下银行存款只有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五元台币的人来说,车费能省一分是一分。
况且信义区大楼和百货林立,她随随便便都能找到一家电信公司专柜办理新手机。
只不过坐在某某电信专柜前看着各色豪华新颖手机时,她明明手握黑卡,还是很俗辣地办了六九九上网吃到饱搭配的一九九九元智慧型手机。
没办法,此时此刻的赵嘉人前所未有地深刻体悟到,自己真正能够理直气壮支配的财富就是五个月后那八千万台币和大直水岸豪宅。
顶着前科累累「赵嘉人」的壳,「榴园」内所有豪奢衣服珠宝其实她也只有使用权……那可都是婚内消费,拿来妆点家主夫人偶像包袱用的,大佬不计较,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大剌剌地据为己有并且拿去卖掉变现金。
虽然这样想很机掰很狷介,但她就是莫名地心虚。
就像是临时被迫拿了豪门剧本进片场拍戏,戏拍一拍,总不能真把片场里所有出借的豪华别墅、名车珠宝华服都捞出去卖个精光来填饱自己的荷包吧?
「唉。」她慢吞吞把刚办好的新门号和新手机收进完全不匹配的凯莉包内,对着神色古怪却努力挤出专业礼貌笑容的柜台小姐道了声谢,而后再度踩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隐约可以听见身后的小姐跟同事窃窃私语——
「拿着黑卡……背着四五十万的凯莉包却……有钱人就是……」
她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没错,像我这种「有钱人」就是抠,还有怪癖。
受到银行存款只有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五元的打击所致,赵嘉人忽然对于未来坐拥八千万和水岸豪宅的愿景开始有了一丝丝不确定。
看来她这个豪门贵妇也不是那么铁打的,万一哪天修改剧情结局不成,大佬给予的一切说收走就收走,她到时候带着这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五元,在台北市连租一间雅房加押金的资格都没有。
赵嘉人瞬间寒毛直竖……不行!
穿书还沦落到比现实世界更不如,她在现实世界起码存款还有七万元呢,而且还有一个虽然累成狗却收入稳定的工作,但她眼下看着富贵滔天的贵妇生涯,却随时都是一场会灰飞烟灭的海市蜃楼……
她得找个工作才行!
赵嘉人被重重危机感火烧屁股的催逼之下,二话不说就跑回了「榴园」,一脸严肃认真地在超大客厅内,取出一本漂亮的笔记本拍在桌上,然后开始用手机上网找工作投履历。
但「赵嘉人」原身是某家野鸡大学毕业,读的还是摆放在现今社会内牛满面、英雄气短的文学系。
谁不知道出版业寒冬多年了?老板和编辑们苦撑至今,靠的也唯有对书籍本身的一腔热血,还有一批始终相挺的读者们的喜爱,否则……大家只怕都想改去超商当储备店长了好吗?
赵嘉人仰天长叹。
时不我予,时不我予啊……
要是她穿的是一本在二十年前最蓬勃最万花齐放的言小就好了,那时的霸总们虽然最爱把女主角和读者虐到心肝脾肺肾都疼,但那时候的就业市场百业兴旺呀!
「连穿书都穿不到好时机,」她看着手机内密密麻麻工作职缺,却都是一些工读、打杂、跑腿、外送……一时悲从中来。「我真惨。」
——必须再点一顿肯×鸡外带全家餐来压压惊!
赵嘉人化悲愤为食欲,又臭不要脸地刷黑卡订购了一整桶的辣味咔啦脆鸡加大薯和可乐,边嚼香喷喷的咔啦脆鸡边怀疑起人生。
就在此时,她的新手机忽然又冒出了海绵宝宝诡异的笑脸,而后再度浮现一行挑衅意味满满的字——
又抓到你了。
妈的现在是有完没完了?!
赵嘉人气到差点想摔手机,但还是及时硬生生悬崖勒马……
她还是火大地抓起了室内座机,万分赌烂又心酸地发现自己脑子里记得最熟的一组手机号码居然是晋淮的——
「喂?」晋淮人模狗样的霸总嗓音响起。
「你回去转告你那个三岁的天才骇客女儿,要是敢再对我的手机动手,我就去你晋基建设最新开发的豪宅工地撒冥纸、丢鸡蛋!」
「你敢?」晋淮险些气破了音。
「你看我敢不敢?」赵嘉人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那股郁闷的鸟气支撑着她火冒三丈张口就喷。「老娘现在都躲你们躲到十公里外了,你们还想怎样?真以为我洗心革面就能拿我当包子捏吗?恶搞我的手机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叫你女儿最好乖乖的去上她的幼幼班,唱她的儿歌,看她的汪汪队,否则——」
「赵嘉人,我就知道你这阵子的安分是装出来的!」晋淮咬牙切齿,一副「你果然被老子料事如神看得准准准还敢作妖」的冷嘲热讽状,「哼,像你这种坏到骨子里的恶毒女人,已经是无可救药了,现在仗着我小叔的权势狐假虎威,等半年后……老子弄死你!」
赵嘉人闻言瞬间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般,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底……
怒火消退,理智回笼,她哑口无言地对着电话彼端晋淮的冷笑威胁,脑子耳际一阵嗡嗡然,虽然没有听清楚对方明显都说了什么恫吓细项,也知道自己这下子是又捅了马蜂窝了。
她俗辣地抖着手挂回了电话,又抖着手拿起桌上的薯条,一条又一条地塞进嘴里机械化地咀嚼着……后知后觉的害怕渐渐渗出了心头,扩大到四肢百骸。
吃完了那包薯条后,赵嘉人就灰心丧气地从地毯上爬起来,瘫在大沙发上躺屍。
苟了半个多月,今朝毁于一旦。
还不能怪剧情大神的错,全都是因为她自己……
一般人常说要争一口气,其实真正有工夫的人,就是把这口气咽下去。
「唉……阿嬷,您说得对,《静思语》果然是很有道理的。」她小脸愁成了苦瓜。
*
当天晚上晋临下班一进家门,就感觉到室内气氛不对……
往常会屁颠屁颠跑上来迎接他回家的赵嘉人一脸呆滞地站在厨房内,缓慢地搅拌着一锅隐隐飘出焦味的不知名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