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秀哲得意的扬起下巴,「这是自然。」
他爹是副相,只是他爹向来不许他在外头肆意张扬,所以他也没自报家门。
「公子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懂的道理肯定比旁人多。」
程欣月说话中听,语调软糯,就像清风拂过心头,陶秀哲这才愿意纡尊降贵的低头,用正眼瞧人。
个子不高,巴掌大的脸,双眼晶亮,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长得挺好看,一身灰色衣衫,黑色布裙,看得出衣料不差,身上却没半点装饰,一时之间看不出是何出身,但听口音并非京城人氏,看着她的手臂上站着只名贵的海东青,「这只畜生是你的?」
「他叫天下,并非我所有。」程欣月说的也没错,毕竟天下真正的主人是狄华天。
「不是你的?」陶秀哲露出怀疑的神情,看着海东青听话的站在她臂上,「难不成你是熬鹰者?」
鹰的习性凶猛,从野外捉回后要消磨鹰的野性,一连数日,不让它休息,才会听话认主,称之为熬鹰。
「我还没这么大的能耐,只不过天下是我—— 」她皱了一下眉才道,「是我弟弟一手训练的。」
陶秀哲眼睛一亮,这是走大运了,京城之中也有几户权贵人家不惜重金豢养海东青,当今圣上也养了几只,用于狩猎。
一只上好的海东青难寻,就算找着了,野性难驯,没有高明的熬鹰者也无用。
陶秀哲早动了心思想拥有,只不过始终求之不得。如今遇上程欣月,听她口音非京城人,又有个会熬鹰的弟弟,不如连人带鹰一起带回府。到时不单得了这只名贵的海东青,还能平白得个女人和一个熬鹰者。
他立刻叫上随行的家丁,「这只畜生当众伤了小爷,把人和畜生全带回府里问罪。」
两个随行的家奴闻言有所迟疑。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不少人注意,自家少爷却摆明要用权势逼人,虽说他们是府里的奴才,凡事听从主子,但也没做过当众掳人的事。
「问罪?」程欣月没有忽略陶秀哲眼底的算计,心中冷笑,这小子看来跟多多差不多年岁,却满脑子坏心思,「敢问公子,不知我犯了何罪?」
「你的鹰惊了小爷我的马,毁了我的衣袍。」他理直气壮的指着被抓破的衣襟道。
程欣月听了,忍不住轻笑。
陶秀哲听到她的笑声,不由得皱起眉头。
「公子是京城人氏又出身不凡,」她轻柔的语调带着一股嘲弄,「懂的道理肯定不少。我自北地而来,不知京城规矩,只知在边疆,闹市跑马要重罚,怎么京城如此繁华热闹,竟没有这条律法?」
原本一群围在一旁看戏的百姓闻言都面面相觑,根据律法,闹市跑马自然是要重罚,只不过京城总会出几个二世祖、纨裤子弟,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并不将此当一回事。
衙门也常常息事宁人,不告不理,老百姓也不愿跟权贵起冲突,所以遇上马匹、马车,多是自动让行,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外地人,竟当众质问。但也令人佩服勇气,这下大伙都好奇的看着陶秀哲,就等着他的回答。
陶秀哲脸色微变,自己怎么答都不对,这是故意要让他出丑不成,「少废话,这只畜生既伤了人,就得赔给本公子。」
他索性自己上前要捉住程欣月。
程欣月也没指望旁人出手相助,直接退了一步,闪过陶秀哲的手,放出天下,陶秀哲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程欣月眼神微眯,她并没有打算伤人惹事,只是想将动静闹大,让官府来人。毕竟这是天子脚下,还有律法,时人总是为了面子,息事宁人,可她不在意这点。
天下才展翅一飞,正要扑向陶秀哲,突然一声锐利的哨声响起,它停下攻击,在低空绕了一圈。
程欣月对这声哨声再熟悉不过,身子不由得一僵,愣愣的侧过身子看向声音来处。
就见狄华天大步走来,一身深青色的锦袍,衬得一张面容俊秀,衣衫翩然,俨然像个满腹经纶的读书君子。
程欣月的心不禁跳快几分,他这副外表实在欺人,不过一眼,就让她的心躁动了起来。
狄华天看到她,眼神里的灼热掩不住,视而不见对他飞来的天下,直接与天下错身,一把将程欣月抱在怀中,大手扣在她的腰间,让她的身子与他紧紧相贴。
众目睽睽,程欣月知道自己该将人推开,但他的怀抱太过温暖,令她舍不得。
「你……」陶秀哲被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愣住,认出眼前搂搂抱抱的人是狄华天,出声斥道:「狄二少,这是成何体统?」
狄华天双手紧抱程欣月不放,眼眸扫了他一眼,带着一种无声的气势。
陶秀哲不由得后退一小步,随即觉得有失面子,下意识的挺直背脊。「狄二少,你就不怕陶狄两府失了颜面?」
狄华天冷笑,「颜面?这是什么玩意儿?」
陶秀哲被他看得心虚又气恼,京城世家等级分明,最讲究面子,但狄华天向来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二少这是要管闲事不成?她的鹰,伤了小爷。」
天下从不主动伤人,他低下头看着程欣月,「怎么回事?」
她挣扎着要他放开自己,好好说话,但他不松手,她也没法子,只能在他怀中低声开口将事情交代清楚。
当听到她说出对方要将人鹰押回府,狄华天眯了眯眸,寒霜覆面,缓缓的松开程欣月,但像是怕她会消失不见,还是紧握着她的手。
他看着陶秀哲,声音冷冽,一字一句都带着沉怒,「你想要我的人?我的鹰?」
陶秀哲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泛起不安,他也耳闻狄华天是熬鹰好手,但他瞧不起他有契丹血统又出身武家,纵使如今狄陶两家正在议亲,他也没想与之相交,觉得这人配不上自家门第。
压下心中惧意,他扬起下巴,「怎么?想对我动手?你若敢动我,陶家不会放过你。」
狄华天眼神一冷,单手就将他压跪在地,让他向程欣月叩首赔罪。
陶秀哲跪在地上,只觉得手要断了,痛得他一声哀号,试图挣扎,「狄华天,你这个疯子,咱们狄陶两家正在议亲,我要叫我爹不让我阿姊跟你成亲。」
程欣月听到陶家,脸色微变,她甫进京便听闻狄家二少与陶家千金订亲,没想到她还没打听出真假就遇上陶家二世祖找麻烦,真是孽缘。她意有所指的眸光瞟向狄华天。
狄华天担忧她误会,顾不得教训陶秀哲,将手一松,双手拉着程欣月,「你别听他胡说。」
程欣月对他微摇了下头,制止他开口,她确实是想要个解释,但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陶秀哲一得到自由,连滚带爬的被家丁给扶起来。「狄华天,你等着,我—— 」
「陶少爷,出言前三思,免得受皮肉之苦。」
「你是什么玩意儿?敢……」陶秀哲的恐吓因为看到狄华天朝自己靠近了立刻消失。
程欣月脸上带着浅笑,拉住了狄华天,「瞧你,别吓着了陶少爷,咱们都是斯文人,我也没伤着,只是……」她拍了拍自己身上跌落在地沾染的尘土,「脏了衣服罢了,就让陶少爷赔件衣服。」
狄华天皱起眉头,他向来锱铢必较,尤其牵扯到程欣月的事,他更是不让她受委屈,但是面对程欣月脸上的笑,他最终冷着脸,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