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将南宫扬扛了进来,有些迟疑的看着绫萝,无法决定该怎么做。这里是少主的闺房,除了少数几人外,谁都不可以接近,而如今少主竟然带了个男人回来,还下令将他扛进行云斋。
「放床上就好。你们下去吧!」绫萝挥追仆人,漫不经心的说道,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仆人们互看一眼,都有些担心,却又不能违背她的指示。
让一个大男人躺在女儿家的床上,这成什么体统?更甚者,这个女儿家还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子呢!
他们一边擦着冷汗,担心的看着绫萝,一边将南宫扬轻放在竹床上,低垂着头追出行云斋。之后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赶着在这对孤男寡女还没有做出什么事之前,快去通知老人家们。
她坐在竹椅上,视线没有离开南宫扬,伸手到一旁取了瓷杯,啜了口西湖的龙井茶。纵然表面看似平静,她的心中是紧张万分的,只是紧张的情绪里还有着冒险的刺激,兴奋的感觉,像是汽水里的气泡般,不停的翻滚着,她忍不住嘴角小小的紧张笑意。心中的罪恶感很快便消失,她强迫自己专注眼前所要进行的事。
心里明白,扛着南宫扬进行云斋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豫园,老骨头们会马上前来制止她的行动,一切已经容不得她迟疑。
绫萝站起身来,靠近竹床,一颗心跳得十分剧烈。在床畔看了半晌,确定他仍在昏迷时,她才偷偷的又靠近了几步,终于来到床前。胸口有些紧,像是难以呼吸,她紧张的频频吸气。瞪大了眼睛,她像是不曾见过他般,只能愣愣的看着昏迷中的他。
真不公平啊,为什么男人也能够如此的好看?
昏迷中的南宫扬,俊朗约五官是平静的,紧闭的眼脸上是浓密的眼睫毛,在黝黑的面容上投下暗影,遮蔽了那双如谜的照眸。
她彷佛被催眠般伸出手,白如水葱的手指有些颤抖,轻轻的滑过他的额,拂开那儿柔软丰厚的黑发,落在他紧闭的眼上。挺直的鼻梁下,是那张男性的薄唇,从第一次见面以来,始终嘲弄的勾着,带着点旁人看不出的深长意味。
他身上的气息意外的好闻,清爽的古龙水气味,并不像是一般男人那样的刺鼻,反而更衬托出他慵懒的性格。古龙水里有着海洋的气味,让她想起他就如海洋般的深不可测。
绫萝缓慢的靠近,细细的研究他的一切。
打从在柳姊姊的豆浆店里过见他那一天起,她心中其实就弥漫着对他的倾慕。她听过好多好多关于他的传闻呢,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就接掌了南部各大族,头几年还施展铁腕,解决了他父亲留下来的烂摊子,打点好族内各大老的利益分配,正当所有人将目光焦点凝聚在这个年轻有为的族长身上时,他竟开始了堕落的生活。
内心深处其实曾经想过,他们之间有着那么一丁点的神似。都是年纪轻轻就被拱上了高位,同样都背负着庞大的包袱,只是他比她幸运,还有一个舞台可供他发展。
因为过度了解他,她反而不信任有关他的负面传闻。那些堕落的传闻是真实的吗?
一则又一则的风花雪月,让众人对南宫扬失了信心,逐渐将目光移开。但是,又该如何解释特务界对他的传诵?在那些传闻的背后,或许还有埋藏得很深的真实。
她对外界隐瞒了身分,而他隐瞒了什么?
她缓缓降下身来,不由自主的接近他的脸庞。均匀的男性气息有着暖暖的温度,她的手指来回轻抚着他的颧骨,凌乱的黑发垂落,轻轻撩拨过他的颈项。
「哪一个是真实的你?」她小声的问,又靠近几寸。
不曾跟男人靠得这么近,但是她就是想要靠近他,心上有一条线,被系在他身上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轻微的被扯动。这应该就是倾慕的心情吧!
她再怎么位高权重,终究也还是一个年轻女子,先前的调笑与讽刺是为了掩饰心中对他的情愫。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认出你了。我不敢置信,南风呢,爷爷时常向我提起的南风,我熟知你在特务界的每一项事迹,甚至会在被那些老骨头气得偷哭时,偷偷想起你。我躲在那个小社区里,万万没有想到会过见你。」指头轻抚过男性的薄唇,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的脸嫣红了。
黑发拂过他的眼脸,似乎看见他的眼动了动。她紧张的停住动作,连呼吸都忘了。
几秒钟后,他没有任何动作,绫萝才徐缓的吐出悠了好久的那口气。
若不是确定他昏迷不醒,绫萝作梦也没想到自己敢如此大胆,恣意对他上下其手。
要是正在摸他的时候,他醒了过来,她还有脸做人吗?
「想吓我吗?」她紧张的笑着,双手捧着发烫的脸,触碰到口唇。
回想起南宫家宅邸里的那一幕,她的唇也有些发烫,像是又重新感受到他的轻触。
从小到大,众人当她是玻璃娃娃似的捧着,任由她冲动或率性放弃。她从不曾感受过那样的冲击,从身体的接触,到达最深刻的内心,那处无人曾经驻足的角落……
手平放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那温热坚实的触感让地想起包裹着天鹅绒的钢铁。他的心跳平稳,连呼吸都没有分毫改变。
她重新低下头来,靠近他的唇,小心翼翼的轻碰着,着迷于那神奇的悸动。「其实我是有私心的,会选择你来充当丈夫,是想要多亲近你一些。」是不是感觉到他的肩有些微的动作,像是一个微乎其微的笑容?她观察着,以为是过度紧张所引起的想象。贪恋着他的呼吸与气息,她放任冲动,轻柔而笨拙的吻着他,靠着他的唇轻轻说话。「我说谎了。说什么为青帮着想,还嚷着不想受到长老们的摆布,那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借口。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会想着要多靠近你一分。但是,你会知道吗?你会明白吗?」她叹息着,直起身子。
心中有深深的惋惜,如此的靠近他的身子,却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她所爱恋上的,是多么复杂的一个男人,而光凭着心中那么一丁点灵犀,真能够确认他就是她今生所等待的那个人吗?
她像是走进了镜屋里,心中迷惘着,每一个镜子上都有他嘲弄的笑容,而想着要上前去拥抱他,所触碰到的却只是冰冷的镜子。
每一个身影都不是他真实的面貌,她何时才能真正的看穿他的伪装,看到他真正的心,探询他的心上可有她?
愈想愈是心烦,她烦躁的拉开发带,挫败的咬着唇。
最后再眷顾他一眼,卸道他还在昏迷当中。绫萝轻缓的走入行云斋的浴堂中,决心在他醒来之前,先泡泡水让自己清醒一些。
关上湘妃竹门,她边思索着,边褪下衣衫,踏入浴堂的水池中。
细微的水声响起,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霎时睁开精光四射的黑眸。那双黑眸里有着深浓的笑意,以及某种埋藏得很深的情绪,不同于平日的冷硬,反倒万分温柔。
他的唇缓慢的勾起,形成一个深深的笑容。
※ ※ ※
浴堂内的人儿偶尔翻动娇躯,溅起的水花发出细微声响。
午后的熏风吹过行云斋,穿拂雅致的湘妃竹。
南宫扬压下几乎逸出唇边的呻吟,原先的笑容很快的被疼痛逼退,他扭扭脖子,摸索到后脑上那个鸡蛋大小的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