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得更深了些,有着无奈与不悦,她将气愤硬压了下去。「爷爷,你知道我的能力,然而无实权的话,不会有人当我是一回事。这间点春堂里的二十四人,全都可以爬到我头上来。」
「过些日子,等你再成熟些,我会考虑真正给你冥王的权力。」老人家拒绝了。
绫萝翻翻白眼。「趁着还能够整顿的时候,把帮里的事情交给我,免得过几年残败到无力回天时--」
「住口!」屋子里的老人们几乎同时大吼。
她耸耸肩,识时务的闭上嘴,知道已经将这些民族英雄刺激得过头。
这些人曾经有过最繁华的日子,左手翻云,右手覆雨,掌握着一个国家的进退,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属于他们的日子已经消失了,满心还以为能够重振旗鼓,没有看见有数百年历史的青帮早已经是百病丛生。百年老店,积弊已深。
她清楚的看到这一切,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也是她就任冥王后懒于振作的原因,积弊太深,而她却无实权可进行改革。说穿了,青帮的繁华已是昨日黄花。
老人们喘的喘、咳的咳,还有人用发抖的手拿出药丸来吞着。绫萝冷眼看着这些人,心想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她是想要敬老尊贤没错,但是老人们总不愿意听她想说的,弄到如今她也心灰意冷。
前代冥王再度敲击紫藤拐杖,拍拍胸口顺了口气。儿子、媳妇早死,只留下这么一个孙女儿,而绫萝十分优秀杰出,就可惜只是个女儿身,性格又太过冲动。他常怀疑会被这个不听话的孙女儿气得一命归阴。
「看来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你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协助你。」他挥动着拐杖,指向脸色陡然间沉下来的孙女。
绫萝防备的看着众人,感受到老人们兴奋的气息。这些人似乎对她另有打算,不准备再放任她。
「我替你挑好了丈夫,你们在近期内就成婚,这是最好的决定。」老人家果断的说。
绫萝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不敢相信这些老骨头会如此对待她。由长辈指婚?她怎么可能接受如此荒谬的决定?
清澄的眼眸里,满是怒气与思索的光芒。
第二章
在豫园里待了几天,弄清楚老骨头们所行的如意算盘后,绫萝的怒气有增无减。
坐在属于她的缥水榭书房内,她把全身的重量往竹椅上压去,压得椅干嘎嘎的惨叫。闭上眼睛,手中的文件松落一地,她索性连发带也拆了,散乱着黑发。
他们打的是联婚的主意,先在台湾寻找新兴的势力,挑选出适合的男人,经过初选复选,终于找出让二十多个老人家都满意的男人,绑她回来就是准备押她进礼堂。
她年轻貌美,而且又顶着冥王的名号,等于代表了青帮。老骨头们八成以为将她与那个男人送作堆后,靠着新势力做后盾,加上有男人帮她拿主意,青帮就可以迅速恢复昔日不可一世的全盛时期。
说穿了,就是不信任她这个女人。
她紧握发带,咬紧了红唇。长年存在心中的无奈,在此刻又占据了心头。
曾经,她好痛恨上苍,为何如此作弄她。给予她太过聪明的脑袋,以及生气勃勃的性格,却以女儿身诞生在青帮,这么一个古老而与中国历史相依相缠的帮会中。
中国男人自古就不信任女人,而青帮里的男人更是将这点发挥到极致。纵然捧她上了冥王的位子,帮内却没几个人当她是一回事。
这就是她离开青帮的原因,在与爷爷数次争吵后,她气得干脆不管什么冥王之尊,跑去小社区里定居,过着最闲散的生活。若不是宫嫱柳的事情,她也不会动用到冥王的权力。这个名号对她而言,是一个挣不开的枷锁。
或许这就是那些老骨头愿意让她坐上冥王之位的原因。他们只是想着在适当时机,拿出帮里最值钱的人交换新势力的帮助。若不是对方大概会挑货,不愿接受鸡皮鹤发外加性别有误的新娘,老骨头们绝对愿意「为帮捐躯」,抢着披婚纱跟那个万中选一的男人成婚去。
她只是一个受摆布的棋子,这样的情况让她挫败得想尖叫。
鼻端闻到龙井茶的香气,她睁开眼晴,看见湘妃竹桌上,被轻轻摆上白玉瓷杯。挑起眼脸往上看去,男性的坚实手臂包裹在灰色西装里,再往上看,宽厚的肩膀上一张俊美的脸庞,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
「喝杯茶好吗?下人说你回来后滴水未进。」周衍冉轻声说道,在书房中随意找了张竹椅坐下。
周衍冉就是长老们替她挑出来的丈夫,年龄大她两、三岁。周家介入台湾政局多年,这几年来的影响力直线攀升,让青帮的大老们又羡又妒,迫不及待想要攀上些关系。
周家与青帮有些渊源,绫萝小时候曾经见过周衍冉几次。只记得他是个温文的男孩,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还是周家培养出来的优秀继承人。他从小就优秀,又对长辈言听计从。青帮长老们大概也看上了他的顺从,可以来平衡一下绫萝的性格。
记得小时候她就看不惯他的温吞,还曾经拿蟋蟀放进他领子里。而这个书呆也不哭,一手抓着蟋蟀,一手再抓住准备开溜的她,开始唠叨起蟋蟀的生命史。这招比当场痛扁她一顿更可怕,她最怕人唠叨,没撑几分钟,扁着嘴要哭的反倒是她。
从此之后,只要是周家会出现的场合,她一律溜之大吉。谁晓得老骨头们不放过她,还想着要将她推进周衍冉的怀里。
若是一辈子跟他绑在一起,听着他不停唠唠叨叨,她大概会成为青帮内第一个悬梁自尽的冥王。
她边想边皱眉,瘫在竹椅上维持相同的姿势不起来,没打算在他而前维持什么好形象。
「缥水榭是禁地,闲人不得进入。」绫萝冷淡的说。
他不以为杵,笑容没有改变。「我不是一般人。绫萝,我是你的丈夫。」
这句话像是一根大头针,刺得她马上从竹椅上跳起身来,指着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是老骨头们决定的,我什么都不承认。」她大喊。
在清幽的环境里,喊叫声传得很远,整个豫园在听见这个宣言时,有好几处传出老人的怒吼,按着就是仆人们慌张走动的声音。专属的救护车在门前待命,老人们由得仆人用扶的、用搀的,还有的用轮椅推着,纷纷挂急诊去了。
几个心脏坚强的,蹑手蹑脚的靠近缥水榭。贴着湘妃竹的帘子,偷偷摸摸的窃听着,转眼间帘子外已经站满了人,全都屏住呼吸,仔细听着书房内的对话。
周衍冉轻笑几声,彷佛当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冷静些,别再嚷嚷了。我不担心你的情绪,反倒比较担心帮里的长老们会在听见你的话后,被刺激得纷纷入院。到时你我的婚礼岂不变得冷冷清清?」他审视着气得双颊发红的绫萝。
年龄相仿的两人间,她无疑是居于劣势。天生冲动的性格,加上她年纪又轻,使得她难以沉住气。比起高深莫测、老成的周衍冉,此刻的她像是个毛躁的小丫头。
「不会有婚礼。」她一字一顿的说。
「你是冥王,背负着振兴青帮的责任,而与我成婚将是最快的方法。」他一针见血的说,语气虽温和,却不容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