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这么好,我拿什么还?」
「还吗?你可以给我生个孩子啊,说说看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宁承远的话让章瑜婷愣住,三师兄刚问过的话,他怎么也问?
她可以真心诚意地把想法告诉三师兄,却不能说给他听,毕竟……不是她嘴巴喊相公,他就真的是相公。
他是九五至尊,是不可以违背、侵犯的帝王,她怎能告诉他——对不起,当你的孩子太受苦,我不要他出生?
宁承远看她犹豫的模样,心头微沉,「怎么了?很难下决定?行,朕来决定,你生个皇长子吧。」
他用「朕」、而不是「我」,他在以身分压人,意思是,他不是与她讨论,而是告知。章瑜婷心头慌乱,恳求似地说:「皇上……」
「怎么,皇长子不好吗?」
「皇上有没有想过,嫔妾身分卑微,倘若真的生下皇长子,他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长大?」当年宁承远的娘好歹还是个妃子,结果却是宫斗落败,芳魂早逝,而他自己也吃尽了苦头。
「什么情况?」
她想蹶起嘴巴,拉拉他的手,带着两分撒娇、三分哀求,哄他,盼他把这念头抹去。
但这么严肃的气氛,这么严肃的表情……他摆明不是说笑,于是她说了真心话。
「倘若他够傻,或许能躲过一劫,若他聪慧,成长的路上必定危机重重。生下孩子,自然希望他平安顺遂,既然连平安这种最基本的保证都给不起,还是别生的好。」章瑜婷低头、越讲越小声。
她的实话把宁承远惹恼了,是恼羞成怒,因为她的话他无法反驳。
农家兄弟争的是几亩地,商家子弟争的是几两银,读书人家子弟争的是谁比谁聪颖、谁的仕途更顺利,而天家兄弟之间争的是一张龙椅。
那样的竞争他经历过,一路走来确实危机重重,若非她插手,他早就不在人世……他比谁都清楚明白,也打定主意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吃这种苦。
可他身为帝王,要达成这目标难上加难,他尚无法改变这个状况,只能恼羞成怒了。
「位分太低吗?行,朕便封你为瑜妃。」
听到这句,她吓得更厉害,她不想入局,他非要她上场演戏,这算什么?这真是报恩不是寻仇?
她急了,急得口不择言,「皇上的生母还是纯妃娘娘呢,皇上不也因为八字克父,被远远送走?」
这话更可恶、更教他无从辩驳,宁承远定睛看她,片刻后重重一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一走,接连半个月他都没再踏进长春宫。
第十一章 敞开心胸接纳他(1)
瘦了,终于看见腰身了,贤妃对着镜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至少瘦了十斤,照这速度下去,她很快就能恢复过去的窈窕。
身子轻快,她在宫里跳起舞来,没受过训练的舞姿无法吸引注意,但她快乐的脸庞让伺候的宫女们跟着快乐了。
皇后和贵妃、淑妃都一样,她们瘦了,精神好转,皮肤也渐渐变得白里透红,整个人年轻许多,美丽是所有女人共同的追求,再加上皇帝正积极疗毒……这让她们对未来有了盼头。
「妹妹们说说,得赏什么给瑜嫔才好?」
贵妃道:「赏几副头面吧,要不送些绫罗绸缎?」
贤妃忙回答,「不行,咱们正为皇上偏宠瑜嫔而嫉妒,这一赏下去,不就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淑妃提议,「不如私底下悄悄赏些银子。」
贵妃嗤之以鼻,「瑜嫔的母亲是皇商,旁的没有银子多到没地方摆。」
贤妃再次提议,「听说长春宫有自己的小厨房,不如多送些吃的过去。」
「皇上让本宫别插手长春宫的事,那里就算吃糠咽菜,本宫也得假装不知。」皇后蹙眉道,天可怜见的,听说为了一口肉,连鸡鸭都养上了。
「啥也不能赏吗?」淑妃叹气。「终究觉得心中有愧。」
可不是这话?人家把一身医术用上,连命都要搭上,偏偏连个赏赐都不能给……
贵妃忽然想到,「瑜嫔的娘亲要梅开二度,不如借皇上的手,把咱们的礼送出去,反正现在朝野上下都相信,皇上纳瑜嫔,是为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是事实,被雷轰也是事实,但娘娘们却一致认定那是疗毒的障眼法。
「行,就这么办,大家回去准备准备,把最好的、最珍贵的送上,毕竟瑜嫔为咱们做的,不亚于救命之恩。」皇后道。
众人领命下去,贤妃和淑妃的宫殿在同一个方向,两人一起往回走。
走着,淑妃突然道:「前几天妹妹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姊姊可曾听说?」
「什么消息?」
「皇上已经接连十几天,没往长春宫去,这是不是代表毒已解?」
「哪有这么快?皇上明明说过要一、两年。」
「如若不是,难道是……情况有变?」
有变?瑜嫔身子受不住,还是毒解不了?
贤妃看向淑妃,和她面面相觑,心口一下一下急促的跳。
又画坏一张图,章瑜婷把纸揉成团、抛去。
好像……错了,她以为可以心平气和的,以为就算宠爱不再也没关系,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偏安一隅、了此一生。
可是才十三天啊,十三天没看见他的身影,十三天没听到他的声音,十三天没有他半点消息……日子陡然变得难过起来。
她写不出好字、画不出好画,落笔时一个分心,他的模样就在笔下成形。
这算什么?爱上了、分不开了、潇洒不起来了,心……不再平静?
如果是这样,多惨啊……她早知道这世间的男人谁都能爱,就是不能爱上皇帝。
皇帝无心、无情、无爱也无义,皇帝心里能装的,只有天下百姓、朝堂社稷,把爱放在皇帝身上,那是给自己添苦恼、给皇帝增负担。
所以,何必为难他人,何况那个人还是喜欢的那个。
章瑜婷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无望的感情中,她教自己必须更聪明一点、更理智一些,她必须看破情情爱爱,必须把自己从泥淖中拔出。
所以她想尽办法分散注意力,倾尽心思专注在某些事物上。
她不让自己想起他,不让思念有机会成形,她不断鼓吹自己,女人的一生不见得非要存在着一个男人。
但是……无效!
所有方法都不能阻止她望着两扇修缮过的大门、盼望他的脚步声,不能阻止她在睡梦中流泪,不能阻止思念他的感觉越来越重……
无法了,她发起狠,把剩下的三瓶玉瓶浆全喝进肚子里。
她相信如果自己再更聪明一点,就能解决这个困扰,但是一口气吞下三瓶……这下子不需要抱紧她、不需要躺在身边,光是靠近,就能闻到那股浓得散不开的甜香。
而她有没有变聪明了?
当然有,什么背医案?不必,过目就不忘;今天白菜多长那么半寸,她看得一清二楚;学钓鱼?三两下就抓到诀窍,立刻超越小阳子。
就连刺绣……天,第一次出手,她就绣出一朵层次分明的大茶花,惊得月儿、星儿连声道:「原来主子是深藏不露,还以为主子不擅长刺绣,才屡屡推却。」
可是变聪明的她,还是无法解决困惑,相反地,脑袋里的宁承远变得更清晰、更耀眼,他的五官深深地镌刻在记忆里,抹除不去。
生气、焦躁,她又揉掉一张纸,一张写满宁承远三个字,画着熟睡的他、批阅奏折的他、笑着的他、怒着的他……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