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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页

 

  「襄儿乖,跟我说话,不要睡,我有好多话还没跟你说,你不听我哭给你看……大夫、大夫呢!快去找大夫,把全城的大夫都找来!」

  「襄儿,我在呢!别睡,第一次见你,我觉得这小兄弟挺厉害的,可以收到麾下,但没想到你是女的,我朝第一女仵作……」

  他开始说起两人相遇的种种,说到最后根本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不停的说,不让她阖上眼,说到声音沙哑了,泪水模糊了双眼。

  一只手轻拍他肩头,他头没回,眼中只有渐失血色,苍白如纸的娇颜。

  欧阳晋沉声说:「大人,血是黑的,有毒。」下手之人太狠,想要大人的命。

  闻言,君无瑕眸光一厉,「查,给我去查,是谁趁机放暗箭,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查是会查,但季姑娘的伤等不了,大人先抱她进屋,我等去找大夫……」

  只是她的毒,欧阳晋不抱持希望,若在京里或许可找太医救急,皇宫不乏各种解毒药,至少能缓一缓,等研制出真正的解药。

  君无瑕迟疑了,他不敢动她,怕血流得太多,怕毒攻入心口,他……真的怕呀!他还没娶她过门。

  但是有人不怕,她轻轻地说:「无瑕,我……好冷,抱我进……进去……」

  「好,听你的,我轻一点,疼就喊我一声。」像是怕摔坏已有裂痕的瓷娃娃,他动作非常轻,不时盯着透白的小脸担心弄伤了她。

  一进院子,又趴在墙头的关晓彤刚想喊人,却看见众人凝重的神情,顿时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但是看到君无瑕抱着面色惨白的季亚襄,她背后还插着一枝箭,当下哭出声。

  「襄襄姊、襄襄姊,你怎么了,呜……呜……襄襄姊,你不能死,死了我爬谁家的墙,呜……」

  「闭嘴,她只是中箭而已。」心烦的顾寒衣忍不住朝她吼叫,他怕这张乌鸦嘴真的说中了。

  他是反对小舅娶个小仵作为妻,两人的家世相差太远了,不可能会有好结果,不过若要阴阳两隔才能令两人分开,他宁可季亚襄活着,改口唤小舅母也没多难,多喊几遍就便顺口了。

  「呜呜……中箭也会死呀!襄襄姊说过箭要怎么拔,季叔一定也会……季叔、季叔,你快来,襄襄姊、襄襄姊中箭了,你快去救她,她好像快死了……」关晓彤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边哭边嚷嚷。

  这丫头嘴巴太臭了,三句两句话里都带个「死」字,真想人噎气不成,众人脸色非常难看。

  就在这个时候,关家院子里响起了季天魁的声音。

  「襄襄怎么了,彤彤呀!说慢点,话说不清楚快被你吓死了……」整天喳喳呼呼的,一点小事在她口中成了不得了的大事,大惊小怪的直嚷嚷。

  银衣卫和王府暗卫开打前,为了安全起见,季天魁被一名银衣卫送到关家,正好关夫子休沐,两人边喝茶、边下棋,一派安详。

  关晓彤拖着人往外跑,「季叔,快回家,襄襄姊被箭射中了,她的血一直流,整张脸都是白的。」

  她也快吓死了,头一回见襄襄姊像没喘气一样,一动也不动,她好怕襄襄姊真的死了。

  「什么!」

  心一急的季天魁也顾不得走大门了,他学关晓彤爬墙,跳下墙头时还扭了一下,一拐一拐的进屋。

  「襄襄,我闺女怎么了,彤彤说她……」一看到背向上,趴在准女婿胸前的女儿,还有那黑色箭杆,纵使铁汉也泪满襟。

  妻儿死了之后他只有这个女儿了,她不能有事,要不然他也活不下去,一家子在九泉之下团聚。

  「季师傅,听说你会取箭不伤筋骨,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要麻烦你了。」宁煜代替知县大人开口,此时的君无瑕已乱了方寸,不复平日的精明,神色茫然得彷佛没了魂魄。

  「我取箭?」他瞪大眼。

  「是呀!事态紧急,由不得耽误,箭不取出血止不住,你也不想令媛失血过度致死吧。」欧阳晋在一旁帮腔。

  「可是我只是仵作,不是大夫呀!你让我怎么下刀,又不是尸体。」在死人身上动刀他毫不犹豫,人死都死了不会痛,不必小心翼翼。

  君无瑕忽然开口,「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感觉到季亚襄越来越虚弱,呼吸微弱,只能放手一搏了。

  「小舅。」

  「大人?」

  「女婿……」

  视线没有离开过心上人一寸的君无瑕一下子似乎憔悴了许多,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屋里人说的话他都听得见,可是他心痛得没法张口,感觉他的胸口也插了一枝箭,痛到深入骨髓,直到做了决定的此刻,他才勉强挤出声音。

  「岳父,襄儿是你的女儿,却也是小婿最爱的人,我们都希望她活着,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不能放弃,她还没当我孩子的娘。」他们一定会携手走下去,上天下地有她陪伴。

  君无瑕画了个大饼,想着小孙子抱着他大腿要糖吃,季天魁笑中有泪的点头,「好,我试试。」

  既然决定要拔箭了,衣服不能留,因此众人回避了,屋里只剩下季天魁和君无瑕两人。

  翁婿俩倒是默契十足,一人擦刀,一人就点起油灯,刀要过火,看到箭入肉的伤口,两个人都心疼的手抖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让紊乱的心情平复下来。

  再看伤口,季天魁以指压了压伤处,血又流出,看到血的颜色,他一惊,「血是黑色的?」

  「嗯!箭上有毒。」君无瑕说时面上露出痛色。

  「什么,有毒?等等,我记得……等我一下,我找找……」

  「岳父找什么?」两人一起找比较快。

  季天魁一边翻找柜子一边继续说:「襄襄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要小心谨慎,尸体可能有病菌或者沾染毒物,所以弄了不少药,也有解毒药……」

  「是这个吗?」君无瑕直接翻找季亚襄的箱子,里面放了验尸工具和几个小瓷瓶,有些是他见过的,有一个封得很紧,未曾打开过。

  季天魁看了一眼,「对,是这个,倒出三颗药丸子化在水里喂她喝下,暂时能缓解毒性。」

  不知中的是何毒,只能先将就着用,就算解不了毒也不会有多大的害处。

  「好,我来。」

  伤重已然昏迷的季亚襄无法自行吞咽,药喂到嘴边由嘴角流出,君无瑕将化了药的水含在嘴里,一口一口慢慢的亲喂,药有药性,他喂得嘴都麻了,有些发肿。

  一旁的季天魁看他的举动,明白他情深,略带苦笑。

  其实他并不看好这桩婚事,觉得以女儿的性子嫁入大户人家绝非好事,肯定会受到婆家欺负,心里想着要解除婚约,他舍不得女儿受苦。

  可今日看到他为女儿的付出,心里的疙瘩也少了一大半,若是他能一直此心不变,他还是乐见其成。

  季天魁等了片刻后说:「可以了,我们开始拔箭吧!你按住她的肩膀别让她动,一会儿应该会很痛,不能心疼。」

  拔箭不是很痛,是非常痛。

  季天魁第一刀刚划开箭头旁的皮肉,已经晕厥的季亚襄痛到醒过来,她惨烈的发出痛呼声,把屋顶上的鸟雀都惊走了,连屋外等候的人也心口一惊。

  「岳父,继续。」

  没想到真正承受不住的是季天魁,一见女儿满头大汗,唇瓣都咬出血,他实在狠不下心再下第二刀。

  反观君无瑕出人意表的冷静,他脸上像冰冻了没有丝毫表情,双眸黑得宛如泡在墨水里,幽闇而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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