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大概,周清蓝真是一言难尽。
“四爷看不出这是别人挖坑给他跳?”她这么笨都看出来了。
“当局者迷,再加上色不迷人人自迷。”姜武墨摇头一叹,“四弟纵使有疑心,也不会相信楚慈能说动金少和唐少配合她演戏。是以,他相信这是命中注定。”
“说也奇怪,金少和唐少为何如此?”“一是有旧怨,再者他们的家族都依附阮贵妃和定国公府,是一条船上的。能打压长兴侯府,不教姜停云与名门贵女结亲,反过来娶一个普通商贾之女,而且父母双亡,他们巴不得看姜家的笑话!
“金少和唐少则是很解气,才那么刚好的配合楚慈演出那一幕,再宣扬得满京城都知道,他们暗中不知注意四弟和楚慈多久了,否则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楚慈和柳家又没有通天手段,不过是敌对势力想阴长兴侯府一把,才教楚慈得逞。”
“现在怎么办?”
“看二婚有什么打算再说。”
姜武墨微微思量,跟楚慈比起来,姜停云不如娶了杜澄香,至少书香门第,不丢脸。
皇商之女都只能进侯府做妾,或嫁给不受宠的庶子,何况是小地方商贾之女,父母双亡,没什么嫁妆,进侯府做正房奶奶,姜二太太估计要疯了。
姜停云跪在姜二太太屋门外。
他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大伯姜泰雷霆震怒,头一回对他破口大骂,“你爹不著调,没想到你比他更蠢,更容易被女人骗!”
姜停云不相信如白莲花一样纯洁的楚慈会骗他,且玉佩不会骗人。
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的确有失脸面。
姜二太太得知消息后已气晕了一回,醒过来顾不上吃药,便质问姜停云要如何善后?
姜停云老实道:“娘,既然是爹生前许下的婚事,楚姑娘又千里迢迢寻来,儿子想……不如就娶了她吧!”
姜二太太闻言心里一绞,睁大眼睛,一副见鬼的表情,“我不同意!你爹不曾留下只字词组,这婚约是假的!停云啊,你可是我们二房的独苗,你若不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如何振兴二房?那个楚慈……来者不善,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你做妾都不配!”
“娘,您怎能红口白牙诬蔑一个好姑娘!”
“好姑娘?好姑娘会三番两次私会外男?明明身边有奶娘和丫鬟,却一个都不带,可见她有多大胆和厚脸皮!”姜二太太此刻恨极楚慈,她的乖儿子啊!她后半生的依靠,竟然为那种女人忤逆她,她气得眼花耳鸣,胸膛几乎要炸裂。
姜停云一想到楚慈哭得那么可怜,说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身分如此高贵,她出身低微,压根儿就配不上他,奶娘劝她死心吧,她们回江宁吧……是她舍不下,心想再见他一面也好,所以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不曾有人如此依恋他,心心念念的全是他,爱他爱得那样卑微,将他捧得高高在上,自己却低入尘埃!她一定爱惨了他,他若是不履行婚约,还配做男子汉吗?一旦被他抛弃,她想不开去寻死怎么办?
她出身低微又如何?他可不是嫌贫爱富的俗人!
“娘!我要娶她,她是爹为我定下的媳妇,我不能当个不孝子!”
“你爹去世时高堂尚在,弥留之际,他握着你祖母和你大伯的手,求他们照顾你、教养你长大成人,为你求娶一位贤慧温柔的名门闺秀,夫妻互相扶持,孝顺长辈,生儿育女,日后好顶起二房的门楣!”姜二太太怒极反伤悲,声音有几分凄切,“你爹的临终之言,你要否决?”
“儿子不敢。”
“你爹病了很久,若曾经鬼迷心窍订了婚约,怎会不言语?可见根本没那回事!”“不可能,玉佩不是假的。”
“玉佩算什么?有钱就能买来,再请人刻字,很难吗?反正死无对证。”
“那刻字是爹的手法……”
“哼,你爹最爱附庸风雅,买块玉佩都要刻几个字,或许他曾送给柳贱人一块有刻字的玉佩,她请人照字迹另外刻一个出来,很容易。苏轼的字帖尚且有人能临摹得以假乱真,何况你爹刻的字。”
姜停云整个脑袋都乱了,脑中浮现的是楚慈那张盈满泪水的苍白容颜,一颗颗剔透晶莹的泪珠均是人间难寻的真情,那毫不遮掩的倾心柔情令他好感动,又好难承受,怕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绵绵情意。
他只要说一句有关婚约的话,她就会朝他盈盈一笑,那笑,有些痴,有点娇,带着天真单纯的信任,还微微傻气。
这样一位好姑娘,他怎能去怀疑她?
而他的母亲,他最尊敬的母亲,因为嫌弃她出身太差而不顾一切贬低她,羞辱她是一个女骗子,甚至口不择言的讥讽“你爹最爱附庸风雅”、“曾送柳贱人玉佩”这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大度些、包容些?
姜停云喉头一哽,胸膛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心痛,之后是愤怒。
爹爹是个大才子,不幸英年早逝,那是他一辈子的骄傲,母亲怎能那样说他?还骂柳姨是贱人,就因为爹爹心里爱着柳姨吗?
嫉妒使女人丑陋,他觉得这句话太对了。
被爱情冲昏了脑袋的姜停云,激愤的情绪直冲云霄,他用力嘶喊着他要继承爹爹的遗愿,他要娶楚慈,谁若是逼他做一个不孝子,就是嫌贫爱富、背信弃义、品德败坏、只爱虚名浮誉、看轻真情真理、愚蠢自私凉薄……
他宁可跟着楚慈过著布衣粗食、心灵相通的日子,也不愿攀附贵女,相对无言。
从来不机敏善言的姜停云,为了真爱慷慨激昂、口沫横飞,成功的让姜二太太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病倒在床。
知道自己闯祸了,姜停云这才开始害怕。
长兴侯姜泰毫不客气地抽了他一顿,命他跪在姜二太太屋外请罪,姜二太太什么时候原谅他,他才可起来。
姜二太太年轻守节,姜老夫人很看重这个媳妇,也心疼姜停云从小丧父,即使已分家也一样住在侯府,受侯府庇护,不须为生活琐事烦忧,姜老夫人还常常赏这个赏那个,姜二太太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丈夫什么的,能吃吗?今天灯会逢佳人,明日红袖又添香,堵心赌气又费银子,还不如做个有钱的寡妇舒坦呢。
女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儿子,还是独苗,全部的希望全放在他身上,一日希望破灭,心疼气苦、吐血伤身。
姜老夫人率领一票女眷来探望病倒的媳妇,一见姜停云就来气,斥道:“跪远一点!别挡在门口,等会儿赵太医来,别挡道!”
“祖母……”姜停云可怜兮兮的唤著,往旁边挪了挪,两条腿又麻又痛。
“滚开!”姜老夫人由杨氏扶著进屋,身后跟着周清蓝、杜氏、许氏和一群服侍左右的婢女,低头跪着的姜停云只瞧见各色华丽的裙摆轻轻拂过。
他思及娘斥责楚慈不检点的私会外男,没带一个丫鬟,他觉得小题大做。可是家里的这些嫂嫂们,他就没单独见面过,身旁总围绕着丫鬟嬷嬷……
屋里,姜二太太想起身行礼,姜老夫人忙道:“别起身,快躺着,自家人不讲那些虚礼!”
杨氏也跟着附和,自家妯娌无须见外。
话虽如此,姜二太太倚在床头说话,没再躺着。
姜老夫人和杨氏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周清蓝三她埋侍立著,杨氏心疼周清蓝有孕在身,命人搬了三张锦凳过来,全坐于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