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等人心想这就对了,向远折翼,此生无缘官场;只能当个平头老百姓,杜澄香就配得上了。
其实在杨氏看来,向远到底是向大人的儿子,家境优渥,杜澄香不介意嫁个瘸子,向大人和向太太不会亏待二媳妇,丰衣足食的日子不比在杜家好过吗?日后再诞下麟儿。好好教导儿子上进,未必不能挣来诰命。
但是这是人家一辈子的事,谁也不想揽事上身。
杜氏自曝家丑,一是不想给三叔三婶留面子,二是澄清她不是无缘无故收留七妹,免得婆婆不悦。只要杜澄香能在侯府住下,她就想法子撮合姜停云和七妹。
目的达成,杜氏转移话题,她也爱说闲话,将一盘羊奶糖推他七妹面前,一边道:“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早产生了一位千金,洗三礼没办,怕孩子受凉,不知满月礼办不办?说起来又是霍世子造孽,外面的女人不论香的臭的都拉回家,那种女人天生不安分,就算有了身孕,谁敢保证孩子是霍世子的?霍世子又不可能成天守着那女人,为了一个孽种把元配气得早产,大嫂啊,你表姊是莲子心中苦,太可怜了!”
在场的谁相信她真心为魏清馨感叹、抱不平?
闲话一张嘴,哪管是与非。
周清蓝捧著乌枣桂圆茶,氤氲的热气扑上脸来,又暖又湿。“会过去的,荣国公夫人很疼爱表姊。天塌下来有长辈作主。”
姜老夫人可看不得杜氏的嘴脸,她杜家不是正乱著吗?姜老夫人自认为最在乎长幼有序、家规礼法,她老人家年轻时疼爱次子,也不允许次子在姜泰面前放肆!杜氏想压周清蓝一头,凡事都想别苗头,在她眼里这是不安分,乱家之源,她绝不允许!只有世子这一脉立得稳、立得正,长兴侯府才能长长久久。
杜氏掩嘴吃吃笑,“我说大嫂也该劝劝你表姊,拿出正室的架势,将那对外室母女打出府去!都成了京中一大笑柄,哪家的小妾带着亲娘一道进门……”
姜老夫人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沉声道:“霍魏氏的性子软和,约束不了如脱缰野马的霍世子,但荣国公夫人选中她当媳妇,怕也是看中这一点,她能包容霍世子,家里不会吵翻天。霍世子做人做事均无章法,着实令人头疼,比起来我们家的孩子好多了,像鸿文书生脾气,喜欢红袖添香,把留春收入房中,如今有了身孕,不论生男生女都抬做姨娘,到时候芳华要好好操办,给鸿文添喜气,这才是规矩人家该做的事,咱们姜家不许养外室。”
许氏低头掩住笑意。活该!平生只会量人短,何不回头把自量!二嫂没事就爱和大嫂打擂台,拿荣国公府的私事来笑话大嫂,祖母就回击她看好自家的丈夫和小妾。
嗳,大嫂可真有福气,连祖母都偏心她。
杜氏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继而心中一酸,握紧茶盏几欲将之捏碎。这老虔婆,活得愈老愈惹人厌!然而一个机灵,害怕被人看出自己对老夫人的不敬,她连忙僵笑道:“祖母说的是,相公喜欢留春,我自然也喜欢。”
杨氏淡淡道:“留春这丫头平头整脸,只能说是清秀,但胜在老实安分,你让她去服侍鸿文,自然是喜欢她乖巧,算是不错的人选。”
姜老夫人道:“没错,咱们家可容不下妖妖娆娆、玩弄手段的狐媚子!”
杜氏只能端出正室宽和大度的笑容,“我也是看留春温顺可人、知冷知热,才将她放在司房。”一想到挺著大肚子的留春,气得能吐血。
老实安分的丫头会爬上男主子的床?偏偏这贱丫头是自己派去书房服侍笔墨,被姜鸿文收为通房,没人感到意外,只有自己恨得咬牙。
以为留春外貌清秀,不如淡夏五官端丽,是安全的,谁想得到淡夏没让姜武墨看上眼,留春却笼络了姜鸿文的心,没让她喝避子汤。
果然,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杜氏只能暗恨在心。
杜澄香以为大姊说的是真心话,终于有机会开口,笑得眉弯若秋月,“我大姊最是温柔宽厚、善解人意,自幼读女训、女诫长大,家中姊妹巴不得能处处像她,三从四德,无可挑剔。”言外之意是杜家女儿出嫁从夫,丈夫喜欢的,她也一定喜欢。
许氏翻个白眼,难道丈夫喜欢杀人放火,你也帮他递刀子?
杨氏微微不悦,“世上无完人,哪有无可挑剔之人?”杜氏的心愈养愈大,今日若默认她无可挑剔,以后还能教训她、打压她吗?
姜老夫人难得跟媳妇意见一致,“容忍丈夫纳妾,善待庶出子女,只是妇德之一,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杜澄香讪讪的,她说错了什么?
杜氏瞥了周清蓝一眼,又看了看侍立在她身后的茶心,小模样儿也很标致呢,不禁笑吟吟道:“我心疼相公读书辛苦,自然要派一个贴心人去伺候。而大嫂你呢,有了身孕,怎么没主动给丫鬟开脸,谁来伺候世子爷?连淡夏都还是姑娘身呢!”意指周清蓝善妒。“大嫂年纪虽小,周家该教的也都有教吧!”
她讥刺得行云流水,是深信祖母和婆婆也这么想。
“二弟妹你……你言语无状,好大的胆子!”周清蓝睁大了眼道:“妯娌相亲,我何曾好奇过你屋里的事?你身为人妻,身为弟妹,却一再过问你丈夫的大哥有没有通房小妾,关心他无人服侍,你……你到底存著什么心?”
杜氏目瞪口呆,众人却都沉默了。
是啊,外人听了还以为杜氏对姜武墨有什么绮念,这才替他抱不平。
周清蓝摇摇头,微红了眼圈,“我背不出女训、女诫的内容,但也明白,大丈夫立身处世,不应受小妇人影响,我娘教导我不可违逆丈夫,世子若想纳侍妾通房,我不能阻止,世子若顾忌酒色伤身,我不能主动塞女人给他。”她目光平静地逼视杜氏,“一样米养百样人,二弟妹无须为世子的房里事操心。”
杜氏终于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是……”
突然一声怒喝,“你给我闭嘴!”姜鸿文掀开厚帘子闯进来,身后跟着姜武墨、姜立和。
姜武墨面罩寒霜,姜立和则目不斜视,不去看杜澄香。
他们三兄弟难得一起来请安,听守门的丫鬟说杜七姑娘也在里面,有些迟疑要不要进来,姜武墨提脚去耳房坐一坐,姜鸿文、姜立和也跟进,不料亲耳听到杜氏言语无状的挑衅大嫂,还教训大嫂怀孕了也不主动给丈夫纳小,她忘了她是弟媳妇而不是婆婆吗?
周清蓝的反问,教姜鸿文羞得无地自容,不敢去看大哥冷沉的脸,却听见大哥冷嗤
“好一个三从四德、贤良淑德的二弟妹,手伸得可真长!”
因为中举而自负满腹文章、全家最懂诗书礼仪的姜鸿文,他的发妻却不知长幼尊卑,害他丢脸,不给杜氏再胡说八道的机会,他冲进去便一通斥责,“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敢训诲大嫂,干涉大哥的房里事,你想做什么?”
因丈夫冲进来而愕然起身的杜氏,被骂得晕头转向,若是在私底下,她敢拉开嗓门和丈夫据理力争。她想做什么?她就是看不惯周清蓝过得比她舒坦!什么长嫂如母,呸!小丫头片子也能爬到她头上猴子称大王,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