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泰语气沉沉,“你军务繁忙,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教养闺女,还是让你娘来吧!都坐下。姜心月,你听好,以后乖乖待在府里,听你祖母教诲,勤学女红家务,读一读女则、内训,做一位温婉贤良的女子。”
姜心月有一百个不服,却畏惧姜泰的肃杀之气而不敢开口。祖父和她爹一样,上过战场杀过人,一动怒便吓死人。
杨氏长吁一口气,很快地道:“好了,咱们不是没规矩、不懂礼仪的人家,圣旨赐婚,大红花轿抬进正门的世子夫人,就是你的母亲,心月,快敬茶。”
不管你乐意不乐意,在礼法上,周清蓝便是你的继母,她有管着你,你必须孝敬她,即便是表面工夫也好,杨氏希望姜心月真的聪明,不要挑战礼法规矩。
姜心月是回来给周清蓝下马威的,在姜泰的虎视眈眈下,乖乖的敬了茶,也收了见面礼,却嗤笑道:“昔日见小姨比我更加孩子气,今日却成了我的继母。你不怕吗?我爹已经克死了两个妻子、两个未婚妻,你是第五个。”
姜武墨的脸色瞬间僵冷,目光深深地盯着长女,回想起当年穆以萱的嚣张跋扈、出言不逊,不在乎伤人的心。谁欠她的?
“我不怕。”周清蓝的神色安静如常,微微含笑,“皇上鸿福齐天,圣明独断,又怎会替克妻之人赐婚?你这不是在给皇上抹黑吗?”斜睨了有些呆住的姜心月一眼,噗哧一笑,“这人的寿命是一出生就注定了,不是凡人能左右。我爹娘都说,世子爷年少时妻运不佳,都恰巧碰上了短命之女,着实令人同情。”
姜武墨心口暖洋洋的,眸中温情浮漾。
长兴侯夫妇面色大喜,十分欣慰。
杜氏腹诽,若说不是克妻命,怎么短命之女都给他碰上了?
姜鸿文也有同感,他最得意的便是自己命好,而大哥克妻。
姜立和与许氏从不多言,却真心希望大哥有嫡子出生,不要便宜二哥。
姜心月到底才十一岁,不像周清蓝早已被父母说服,不信什么克妻命。姜心月只信父亲克妻。不然是她生而克母吗?不不不,她不认。
“你其实很怕被克死吧?才要强调我爹不克妻。”姜心月不自觉的一再刺她爹的心窝,外祖母说了极恨她爹的克妻命,害得宝贝孙女一出生便没了娘。也幸亏她爹克妻之名传遍京城内外,才没有人误会她克母、命硬,不影响日后说亲事。
周清蓝唇畔挂了如弯月般的微笑,“世人谁能寿与天齐?我也怕死,但绝不会被克死,心月不用替我操心。”小姜氏早跟她模拟过姜心月可能的反应,还有姜心月真正害怕的是什么,果然一一料中。
而她的反应反而出乎姜心月的意料之外,还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姜武墨便冷斥道“够了!你是不想认我这个爹了?”不孝女,白养你一场。
姜心月静了须臾,到底不敢挑衅父权,嘟一嘟嘴,含笑道:“女儿不敢,不说了还不行?知道父亲急着想要嫡子,特地带回来一坛好东西。”
众人或冷眼旁观,或好奇她又闹什么蛾子。
第六章 指控亲爹贪嫁妆(2)
姜心月让人传唤侍立于廊下的丫鬟金竺进来,金竺手上捧著一个小坛子,可以盛十斤酒大小,在姜心月的示意下送至周清蓝面前。
“这是什么?”她且说且笑,一脸戚动。
“继母进门,女儿也要孝敬一下嘛!”姜心月嘴巴不刺人一下就不舒坦,“小姨子不用担心后母难为,我保证不刁难你。还指望你生出弟弟。日后好给我撑腰。这坛子蜜枣,是清平王府特制的,对女子宫寒之症有特别疗效,清平王府的女眷每日都要吃上五、六颗,个个都能生孩子,就没有生不出来的。”说著,亦有几分自得,“我可是求了外祖母数日,外祖母才讨来这一坛子,喏,收下吧!”
从姜老夫人、侯爷夫妇以下,个个脸色不自然的扭曲一下,可惜姜心月没注意。你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大谈生孩子之事。要脸不要脸?对象还是新进门的继母,你说你不是在打继母的脸,有人信吗?
姜武墨一脸含霜,心里快气炸了。郭侧妃教不好女儿,又来祸害外孙女。
周清蓝反倒没心机的让人收下,嫣然一笑,“有劳心月费心。”算是缓和了气氛。
姜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头一回庆幸是周清蓝做了姜心月的继母,心思单纯,从不多想。换了另一个女人进门,非恨死姜心月不可:你什么意思,我刚过门就质疑我生不出孩子?世上竟有继女管到继母头上的?什么家教!你若真是好心,这生子蜜枣不能悄悄的送吗?大张旗鼓的,其心可诛啊!
姜老夫人暗叹一声,对杨氏道:“对心月的教导要抓紧了。”
杨氏应是,心里也叹息。
姜心月没有得到众人的赞赏,心里委屈呢,嘴边的笑便化为对周清蓝的不屑,“以为你会威恩戴德、欣喜若狂,真是枉费我的孝心。J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她秀美的容颜染上蛮横之色,“本来想算了,如今却要清算一下旧帐,把我娘的红翡翠头面还给我!”此乃姜心月的终极目标。
“什么?”周清蓝一头雾水。
“把我娘的红翡翠头面还给我!”姜心月大声道。
姜武墨不可思议的瞪她,女儿这一喊,像一把尖锐的刀,直刺他胸口。
周清蓝锁眉,反应不过来。
姜心月着急道:“你可别装傻,你及笄时,我爹送去一套红翡翠头面,价值不菲,那是我娘的嫁妆·快拿出来还我!”
话落,一片寂静。
姜泰眼底有冷冽的怒色,几欲爆发出来。
杨氏拿手绢捂住了嘴,表情非常悲伤。
杜氏偷偷兴奋这好戏连台呀!姜采萦、姜妙音和姜妙彤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英明神武的大哥会做这种事。
姜武墨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我没拿你娘的东西!谁告诉你这话的?”
姜心月反驳道:“我不信爹的话,红翡翠头面一定要还给我!”
姜武墨心痛如绞,神色阴阴欲雨,伤他最深的竟是他的女儿!
周清蓝猛地站起身来,面容沉静如水,语调却冷如寒冰,“姜心月,我真的好难过,为你爹感到心寒、感到不值。在你眼里,你爹是这样的人吗?他是你亲生的爹呀,你竟敢当众侮辱他,质疑他高贵的品性!他是我的丈夫你侮辱他就是侮辱我,你真可恶,你真的好过份!”越说越伤心,泪意蒙眬,流下两行清泪。“在你眼里,什么亲情孝义,都是假的吗?你爹不可能贪图你娘的东西,我都明白,你身为女儿怎么不明白?”
说著说著,一股委屈翻了上来,她忍不住泪雨滂沱,“世子爷……”你好可怜!
姜武墨读懂了她的心语,莫名的就不难过了,反倒心疼她的泪,“别哭。有什么可哭的?”见她掏出手绢,接过来替她拭泪,轻斥道:“真是孩子气!人前落泪,有失身分。”声音却和煦如风。
“嗯,听你的。”真真是需要人哄著的小娇娇。
姜心月微微瞠目,心里又急又气,急的是怕东西拿不回来,气的是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外祖母什么都料准了,一时怒气攻心,张口就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拿孝道压在我头上就想吞了我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