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接获消息的赵濴急匆匆的来了。
已经简单梳洗过又重新回到内院的宝卧桥,看着赵濴冲进屋里,听着里头传出更多男人激越的声音,嘴角露出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的笑容。
她转向小宽,「我记得九皇子和皇甫神医都喜欢信阳的毛尖,你让人去沏一壶过来,给爷就泡一盅牛乳吧。」
小命虽然捡回来了,身躯还是得将养,茶什么的,往后想喝多的是时候,不急。
小宽看见恢复开朗的夫人,她也算是活了过来,立刻福身亲自监督办事去了。
走在廊道上,被屋檐切割的天空一碧如洗,就好像一块上好的蓝宝石。
呀,雨过天晴的感觉真是好。
京城的茶楼、酒肆、饭馆在上一波八卦的风头还未过去的时候,坊间就又传起了关于护国公死而复生的各种版本。
毕竟,许多双眼睛都看到护国公府挂起丧幡白灯笼,一副要办白事的样子,可没一天那些东西又全数拆下来,家常的红灯笼重新挂上了,这变化也太过快速了。
不过,护国公死而复生这种见风就长的耳语,还没来得及长得比杂草高,就被另一波更强力的说法给碾压过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比死而复生还让人容易接受,说到底护国公功在朝廷,灭金剿倭,将来国家还要靠他捍卫,国公夫人有恩于百姓,仁善施德,平易近人,更别提陆家祖先对大珖朝的贡献,这简直是福神庇佑,恩泽被民,哪能把一个这么好的人当成妖孽看待,委实忘恩负义,该打二十大板!
长长一个秋冬,护国公府闭门谢客,不管外头流传的闲言碎语有多厉害,对陆家人来说,都是别人家的事。
当然,建隆帝的赏赐也流水般的下来了,比较让人头痛的是,陆玦已经是最高阶的国公,封无可封,可建隆帝又不能寒了臣子的心,因此当朝首辅的任命状跟着赏赐来到了护国公府。
陆玦太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他们陆家一门因为这四个字可是吃尽苦头,差点绝户,他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再让自己和家人面临那样朝不保夕的惨况?
初秋时节,他便穿着厚厚的大髦,手带小暖炉去面见建隆帝,建隆帝给他赐座时,不忘在膝上盖着毡毯,一副病弱模样,这是身子不好,连一点寒意也受不得啊。
他恳切的婉谢了建隆帝的厚爱,坦言自己的身子需要将养,病体沉疴,恐怕有负皇恩,不敢胜任首辅之位,一边说还一边咳着,让建隆帝看了直皱眉头。
陆玦没半个字提及要急流勇退,但是他乘着软轿回到国公府不到一天,就又接到宫里更多的厚重赏赐。建隆帝还说了,首辅的位置他保留着,就等陆玦身体痊愈再回来上任。
这是没打算放过他。
陆玦才不管建隆帝这些表面功夫,反正拖到不能拖的时候,建隆帝自己会想办法,朝臣公卿那么多,还真缺他一个不行吗?
次年艳夏,京城金水河畔的十里莲湖游人如织,一艘小小精致的画舫徐徐穿过水面,又快又稳,泛起的水波转瞬不见。
这时节闷热得很,游湖最好了,宝卧桥在陆玦耳边提了一嘴,于是,次日宠妻狂魔的护国公便带着夫人和儿子来了十里莲湖。
金水河流又分内外河,内金水河经皇宫的太和门,外金水河畔特地开辟出来一片湖泊,里面种满荷花,一到夏日,荷叶田田,十里荷花尽数绽放,采莲女摇着小乌篷船,欸乃一声过拱桥,从初夏到盛夏,也算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美景之一。
宝卧桥靠船头的甲板上,已经小腹微隆的她感受着画舫在荷花湖中徜徉的悠闲,空气中不只有莲花的清香,还能看见碧叶青翠层叠下的硕大莲蓬。
一旁软榻上是抱着陆翊的陆玦。
虚岁已经三岁的陆翊长得清俊可爱,骨子里皮得很,好奇心也重,平常在府里没少闹腾,除了他爹能镇压得了他,至今还未逢敌手。
小不点觉得坐画舫不如坐小船有意思,小手比着人家的小木船非要上去玩耍不可,他娘也有同感,马上怂恿丈夫换船。
正常的话,陆翊不论在他爹面前如何撒娇卖萌都不管用,后来陆翊摸索出了门道——先去拐他娘,只要他娘开口,在他心中八风吹不动,甚至还有点可怕的爹绝对没有二话。
他爹对他娘就是百依百顺,嘻嘻。
一家三口在船坞换了小船,瞿伯撑船,一待往莲花深处去,宝卧桥和陆翊便探出去小半个身子去折莲蓬。
小包子陆翊没有经验,摘第一枝就被莲茎绿杆上的小刺扎了手,其实这小刺并不扎人,一折,就脆生生的断了。
小包子本来大眼睛都包着泪水了,可看他娘那没良心的样子,再瞅瞅眼睛里只有娘的那个爹,果断放弃自己哭着讨拍的想法。
摊上这样的爹娘,他能说什么?
宝卧桥哪里不知道陆翊这点小心思,她折了几枝后放到船边,随手剥了一颗莲子,去了莲芯,塞进陆翊的小嘴。
莲子颗粒饱满,清甜多汁,尝到甜头的小包子干脆不指望他娘了,自顾自的随口瞎哼哼,一边努力不懈的用小手剥着比他脸盘还要大的莲蓬,独自埋头吃得津津有味,他爹娘难得有了片刻的安宁。
「好吃不?」宝卧桥塞了一颗莲子给陆玦。
陆玦不假思索,「没有你甜。」
中间掺杂着「咯吱咯吱」的吃货咀嚼声。
宝卧桥很是满意的偎到陆玦身上,他揽着她,共看蔚蓝天空上的云影徘徊。
陆玦摸着宝卧桥还不太显的肚子,怎么看都看不腻她,犹如白玉的温润透明的皮肤,细长的眉,水汪汪的大眼,即便生过孩子,眉眼多了几分为人母的坚韧,嘴唇依旧像花瓣般娇艳,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宝卧桥轻拍了他一下。「你做什么,孩子在看呢。」
「这小家伙太碍眼了。」当爹的如是说道。
「碍眼」的小家伙圆胖的身子一颤,哼,不就玩亲亲,这一套他已经看到不要看,他一声都没吭,他爹居然还嫌弃他碍事。
如果这个爹可以换的话……恐怕不行,娘很喜欢他,那么身为儿子再忍忍吧。
陆玦完全没想到他已经被腹黑的儿子列入黑名单,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有被踢出家门的可能……
浑然不觉儿子这般早慧的爹一心都在妻子身上,他还在鼓吹,「看你这么喜欢水乡景色,不如我带你到江南游玩。」
「恐怕不行,京城的生意才上轨道,没有人盯着不行。」要想在大珖朝京城拼出一片天来,任何环节都不能忽略,她还在打她的天下,扩展事业版图,哪能不负责任的往外跑?
但是江南水乡,六大古镇,吴侬软语,沿河而建的小桥流水,她想去、好想去,怎么办?好两难啊!
「不还有梓生、沈粱,他们现在可是你的心腹掌柜,再说他们底下能干的伙计也不少,你老是盯着,不放手给他们机会,他们怎么成长?」什么男人之间的义气,在「女色」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沈粱在去年冬天已经将千金堂开到了京城来,他的药材生意因为有宝卧桥这个靠山,在京城随便一家都是百年老字号的生意场上,因为独特的药材,和他一贯的诚信与人为善,很快便打出了一片天。
起初陆玦只是发现沈粱进货的药材都出自自家田地和林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管道。但后来却注意到,过去宝卧桥三不五时总会从神秘空间拿出奇异的蔬菜瓜果和药材,自从他重伤苏醒后,就再也没见她拿出什么新鲜的东西出来献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