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卧桥瞬间明白了一件事,她粗鲁的抹掉红通通却一颗泪珠也掉不出来的眼睛,她的阿玦还有一口气在,她哭什么呢?没出息!
赵濴看宝卧桥木愣愣的样子,神情憔悴得像失去水分的果子,没什么底气的安慰道:「太医马上就会到,先别慌。」
只是太医们过来后,一个头摇得比一个厉害,「下官无能,请另寻能人神医。」
「这些没用的东西!」赵濴动了气。
宝卧桥凄楚的看着陆玦不说话。
府里的下人每个都是通红着眼眶,没人敢发出声音,没有宝卧桥的允许,他们也不敢擅自上前替主子更换寿衣,准备丧葬事宜,气氛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赵濴实在无颜继续待在这里,他无比愤怒又自责,双眼红肿,眼圈黑青,可见出事后都不曾好好休息过,「嫂子,我保证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请……节哀。关于陆大哥的身后事,我会让礼部的人过来帮忙,有事嫂子尽管吩咐他们就是,嫂子保重身体才是。」
这些人这么快就放弃了她的夫君?她知道,忘记是件轻松的事,只要不看着、不想着、不记着,不管多深刻的感情,久而久之就忘记了,就像烟花散去后的天。
可她不要,她不要一觉醒来,床上只有孤孤单单的自己,她不要与那原本活生生、有温度、会笑、爱她、疼她、能理解她的男人从此阴阳两隔。
赵濴说到做到,离开后翻身上马,马不停蹄的回到皇宫,强忍着哀痛向建隆帝禀明了陆玦的死讯,并且请求彻查这件事。
建隆帝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突然,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你来查。」
殿中所有人都愣住了,赵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有了面对现实的为难,「儿臣年纪小,就算想查个水落石出,也没有那个力量,儿臣,连自己的人手也没有。」
建隆帝双手按着龙案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同在殿中的大臣面面相觑,此时禁军统领躬身出列道:「刺杀皇子一事,兹事体大,臣愿协助调查。」
刑部尚书亦上前道:「护国公乃国之重臣,九皇子殿下更是重中之重,如今有刺客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如此胆大妄为,臣亦愿意为陛下追查幕后真凶。」
建隆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几转,指向颇为气馁的赵濴,重申方才那句话,「让濴儿彻查此案。」
殿中所有人再次愣住了,心里不免嘀咕,纵使九皇子灭金有功,这回打击倭人也立下功劳,但要不是两回都有个陆玦护着他,哪可能建此不世功劳?
以前他年纪小,又自请守陵远离政治中心,这些权臣们从来没把他放在眼底,觉得他可堪辅佐,加上几个年长的皇子虽然遭贬谪,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再起的机会?
赵濴没有人脉,没有根基,什么都没有,靠他能查出什么东西?再说了,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凭什么给他呀?
每个人的小算盘还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个没完,建隆帝又追加了一句,「大理寺卿告老还乡,这个位置暂时还没有适合的人选,不如濴儿你先暂代大理寺卿一职,大理寺上下还有龙羽卫都随你调遣。」
大殿中的众人,尤其几个和大皇子、二皇子有盘根错节姻亲关系的大臣,脸上表情都很微妙,一开口就让九皇子管大理寺,不会哪天就给了东宫太子这个储君大位吧?
还有龙羽卫是什么,那可是专属于皇帝的暗卫,把暗卫的指挥权交给九皇子,这代表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一群没有站对边的公卿权臣们扼腕不已,现在巴结九皇子还来得及吗?
第十六章 爱情带来的奇迹(2)
赵濴转身出了皇宫,马不停蹄的去了大理寺,他雷厉风行的派出大理寺和龙羽卫中最精干的探子,另外也发动这些年来自己暗中培养的人手,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精英,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把这件事彻查个底朝天,他不能让陆玦白白死去!
大珖朝整个国家的情报单位、秘密机构都动员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加上最精干的皇帝暗卫都启动了、多阴暗的旮旮角都能查个一清二楚,各处的线索很快送到从东南回来就没有睡过一顿好觉的赵濴桌上。
赵濴胡子拉碴,拿着那刻有军器局的弓弩司暗记的弓箭去了军器局讨要交代,军器局很快循线从文书库房里找出陈旧纪录,这批弓箭乃是三皇子几年前订制的武器。
既然撬出一个不知道、不甘心什么叫好好做人的过气皇子,那就能挖出第二个,甚至第三个。
果然,赵濴拔萝卜带出泥,过气的大皇子、二皇子都牵涉其中,三人仍旧心存侥幸,他们可是皇子,父皇看在亲情的分上定能饶过他们。
只是他们忘记一件事,如今布下天罗地网要找出主谋的是赵濴,不说三人欺负他的过往,害死了陆玦,赵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是每个为帝者都该学会的,而这些冷酷又残忍的手段,赵濴都是从他这些兄长身上学来的,他们还能怨谁?自作自受罢了。
留下三个兄长的小命,将之发配流放不是他的原意,是父皇的意思,父皇说,就算他们三个做了许多错事,仍是他的儿子、赵濴的兄长,血浓于水。
多年后赵濴继位,他才明白父皇让他留下三个兄长性命的用意,无非是不让他这个继承人留下杀兄弑亲的骂名。
可对宝卧桥来说,就算把人就地正法、或流放岭南、蜀川,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啊!
一片素缟满是哀伤的陆府里,宝卧桥麻木的让人打水,一点一滴替陆玦清洗干净,然后亲自替他梳头,换上干净的常服,陆玦的脸庞虽然有些苍白,但紧阖的双眼就像平日沉睡那般。
宝卧桥亲了亲他冰凉的唇,不哭不笑不说话,表情木然的让人不忍,打理好陆玦的仪容,她就把自己和他关在屋子里。
「夫人,您哭一哭吧,别憋着,哭一哭心情会比较舒坦。」因为宝卧桥不许任何人进门,小宽就算急得心里一把火直烧,也不敢擅自闯进去,只能隔着门在外头喊话。
回应她的是无声到近乎令人崩溃的沉默。
就在小宽以为夫人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好半晌才传来宝卧桥粗嘎又细弱的声音,她说:「我哭不出来……」
然后就再无声息了。
小宽和林妈急红了眼面面相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对感情这么好的夫妻就这样突然天人永隔,谁承受得住?就连他们这些下人心里也难受的不得了。
长长叹了气,她们安慰不了悲痛憔悴的主母,如今只有无声的陪伴才是最好也是唯一能 做的事情了。
屋子里的宝卧桥却不如小宽和林妈所想,她进了空间,空间一如以往,安安静静,一丝声音都没有,彷佛整个空间都像是知道她这回进来是有所求的。
宝卧桥跪倒在地,双掌抵着地,恭敬虔诚的叩了三个重重的头,死死压抑的颤音抖落在空间里,「求祢,求祢让我的丈夫回来,只要他能回来,祢要什么我都答应。」
她知道她无理取闹了,空间神通广大,哪需要她一个凡人的许诺,但是她不是大罗金仙,就连玉髓都救不了陆玦的命,她只能求神仙,而她身边唯一的神迹就是空间,赐与她丰厚食物,让她拥有崭新人生,她只能求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