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寂甚至不再让赵兰芝见叡哥儿,只淡淡的撂下,「这样的你不配当叡哥儿的母亲!」
至于呼天抢地的汤姨娘,他完全就当没看见。
他没有惩治这两个毒妇,并不代表就这样放过她们,留下她们一条狗命为的是等他的月儿回来,到时候该杀就杀,该罚就罚,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的,他始终相信他的月儿还活着,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某处,正等着他去把她找回来。
既然这样,害得他们两人分离的罪魁祸首就该留给她亲手去料理,让她解气!
可这一来,偌大的玢王府后院可以说一个正经主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还懵懵懂懂的叡哥儿。
但晁寂半点都不在意,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只有寻找妻子这件事,他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屍,在没有看到她的人之前,他就会永无止境的一直找下去。
雷厉风行地清理了后院以后,要不是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晁寂从不往后院去,夜里在外书房安了个榻,倦了就睡在那,三年下来,外书房就等于他的家了。
有胆、有谋和梅雪林看了都十分不忍,但晁寂已经不是个能劝的主子了,一群糙汉子也做不来安慰的事,只能一日日看着晁寂把自己冻成一块冰霜铁甲都穿不透的面瘫王爷,连最后一丝人情味都没了。
以前那个偶尔还会跟他们这些下属调笑两句的王爷,自从失去王妃之后就没了。
这三年,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办差除了谨慎再谨慎,别无他法。
这时有谋敲门进来,硬着头皮道:「霸州都督传来六百里急报,阿骨县西边那块水草肥美的牧场,因为畜养的牛马越来越多,引起匈奴族的觊觎,一个月前联合三个部落分东西两路渡过黑水河,来势汹汹抢走了我们新地那边的乌骓马、大宛种马百余匹,七日之前,又故技重施,这回不只抢牛马,还骚扰边境居民,屡次进犯,烦不胜烦。」
晁寂食指点着长案,「那些游牧民族因为今年高山没有融雪,粮食歉收,连青棵这么坚韧的植物也颗粒无收,这都是为了粮食。」活着,不管去到哪里都不是容易的事。
「王爷您都计划好,等水泥路铺到霸州,要开个茶马互市,让那边的人可以带毛皮、药草之类的东西过来换他们需要的粮食,而那些货品直接就地加工,转入市场,以期改善附近边民的生活,活络经济,不想这些匈奴人如此不知好歹,在这节骨眼生事!」
晁寂听完,抬起头道:「这回过去,先把货栈开了,你去准备一下,过几日就启程阿骨县。」货栈是互市的试金石,要是行得通,霸州和邻近周边部落也能保持友好。
茶马互市以贸易为主,易货方式为辅,货栈就肩负承担着货物的转介职能。
「可……爷,您才从微州回来。」
「去!」晁寂冷声道。
见晁寂说得果断,有谋忙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
有谋出去后,晁寂从画缸里拿出一个卷轴,卷轴摊开,是蕴月光的画像,这是他为她画的工笔画像。
她一颦一笑好像都在画里面对他招手,他摩拿着画像里的人儿,摸着她的脸、她的发、她的肩,他清晰的记得每当她在厨房里忙碌,看见他来,那小脸上如花般绽放开来的笑暦,那时的她脸上还残留着面粉的痕迹,他忍不住用舌头舔了,换来她的惊叫和捶打。
他好想她,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痛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听着窗外的蛙鸣虫唧,他的月儿,他早已经把她视为自己不离不弃的妻,失去了她,他即便拥有天下又如何?所以即便耗尽此生的力量他也要把人找回来!
可三年了,她音讯全无,莫非他俩真的就此阴阳两隔?
每每想到那种刻骨的思念,他连呼吸都痛,除了拼命做事,他无法停下来思考,就怕一停下来,那如海浪般席卷而来的思念会把他淹没,让他窒息而死!望着窗外的良辰美景如同虚设,总有千种风情也没有人可以说……
西北地区的冬季比夏季长,才九月就下了薄薄的霜雪。
长年在地里劳作的穆家夫妻还是简单的夏衫,了不起晨起的时候搭一件短梢子,大王和乐乐这两个小豆丁,都说小孩身上有三把火,更是没把这天气当回事,照样在吃过饭后就出门撒野去了,唯有蕴月光穿了厚厚两件大袄,屋里还得生着炭盆,稍微离得远一点,手脚一下就冰冷了。
这种破烂身子真是叫人愁,九月的天都这样了,一入冬岂不是要裹着棉被过日子?可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从来都是向前看的人,不沉溺也不纠结,毕竟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呢?
她给家里人都织了双露指手套,两个小家伙乐坏了,一戴上就出去炫耀,她原是想给自己图个方便,这样拿炭笔画饰品图样的时候既保暖又方便,手指就不会被冻得没法做事。
她的图纸上头是一整套的缠丝玛瑙披肩,包括相应对的项链、手蠲、坠链、耳环、戒指、禁步等等,等于身体上各部位都有相对应的装饰品。
这在古代是非常少见的,毕竟要打造这种整套饰品的人家非富即贵,又除非嫁女儿置嫁妆,娶媳妇送聘礼才会花这样的大钱,一般人家买个一两样就算很奢侈了,但是蕴月光完全不怕图纸拿到银楼没人要,这套女子饰品不说绝后也称得上是空前了。
她给这套饰品取名「珍珠宝匣」,她在现代看过的饰品不少,尤其博物馆里头那些难以计数的皇家物品,论珍贵、细致和价值都是一等一的,不说眼界高人一等,但是对于设计女子饰品帮助还满大的。
她沉浸在笔下的图样中,却听到外头有人在叫门。
「三娘啊,你在家不?我可自己进来啦!」这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村长夫人韩氏,她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比起镇上其他人,因为生活条件还可以,打扮就和富家太太没两样,头上插着包银簪子,手腕戴着银蠲子,耳朵上也挂着耳钉。
蕴月光慢慢扶着墙走出来,「婶子,我娘陪我爹去做生意了,不在家,可是有事?」
韩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整齐又干净的屋子和眼前病恹恹的蕴月光,「我听说你爹那生意如今做得可好了,专程过来给穆兄弟道声贺,顺便借你家的风鼓机和拌桶使一使。」
这穆家本来是古桥镇最不起眼的一户,要不是有间祖宅盖着头顶,连吃饭都有问题,可明明都自顾不暇的人了,还自不量力地捡了个丫头回来。
左邻右舍都以为肯定救不活,却没想到人不只命硬的活过来了,还生了两个崽,这不乐坏了三娘那不下蛋的母鸡?
说起来这丫头也争气,两个娃都是男丁,放在谁家不是一件大喜事?但架不住来路不明啊,也不知谁家的野种,更让人不明白的是,这丫头的脑子不知怎么长的,只是看见穆三娘在扬麦壳和麦秸,见灰大,说是心疼,便让牛家那大小子捣鼓出这玩意来,据说还能把谷粒给吹出来。
还有那叫拌桶的东西,主要在打谷子的时候用,就放在田里,可以轻松的让谷粒脱在拌桶里,拌桶里的谷子累积到一定的量,就漏出来挑回去晒,可以省下不少人力。
去年他们也曾借了一回,还真是省时又省事,便起了贪心,去请来匠人把两样东西拆开研究,没想到组装不回去是一回事,东西勉强做好了,风鼓机的风力过小,别说麦壳和麦秸,枇谷是一点都吹不出来,后来只能拉下脸到穆家来道歉,认赔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