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股自己也不明白的感觉,他得用力的压抑住,才能不去碰触大王那只泛着健康颜色但还称不上白胖的小手。
大王微微抬高了头,很是自得的模样,神情可爱得谁都想拧他一把。
「我小名叫大王,大名叫虞宇,是项羽手下猛将虞子期的那个虞,我娘平时叫我大王,有时叫我王王,要是不高兴的时候就叫我虞宇了。」
闻言,晁寂露出会心一笑,不过……虞?
他继续问:「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你是谁啊,为什么问我?我认识你吗?」见哥哥没回来,按捺不住的乐乐也出来了。
晁寂的双眼瞠大,就连守在门口没敢靠近的有胆、有谋也湿了眼眶。
「你还骂我疯了!」有胆抱怨道。
有谋拍拍他的背,「兄弟,你这回干得好!」
有胆哼了声,嘴角却翘了起来,王爷有两个儿子了,还和他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就算还没有见到王妃,可外人一看这两个小孩,也能明白他们有着血缘关系。
「你们的娘呢?」晁寂没敢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眼睛直往屋子里望,他心里始终惦记的,是人家的娘亲。
「你找我娘做什么?」小兄弟一提及娘亲表情就变了,眼里全是戒备,就像只小刺帽。
晁寂起身,转向跟过来的有胆吩咐道:「去镇上客栈订两间上房,要最好的。」
有胆应了声是,「爷是准备要在这里住下了吗?」
「多话!」
「小的多话!」有胆轻轻据了自己的耳刮子,忽然发现他好像没那么怕王爷了,是因为不用被杀、被刚了吗?
两个孩子一个接一个出去却都没回来,蕴月光寻了出来,目光和晁寂碰了个正着。
晁寂怔住了,这个人是她吗?那么纤细,好像风吹就会倒,又憔悴得没法用人比黄花来形容,脸色不如以前的白皙,还带着微微的蜡黄,眼下也有青痕,那双手透明得好像能看见肤下细细的筋路。
只见蕴月光穿着一件雪青色的交领粗布夹衫,外头搭了件碎花袄子,乌黑的秀发简单的挽了个髻,用一支木钗别着,其他什么都没有,尽管只是布衣荆钗,可那姿态模样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女人……他日思夜寐,心心念念的月儿。
虽说今年冷得早,可还未真正入冬她就已经穿上夹袄和大袄,要是再冻得厉害些,她会不会就撑不住了?
小兄弟一见娘亲出现,齐齐跑过去扶着她的手。
晁寂蹙起他修长入鬓的眉毛,不只因为她这陌生的模样,她看见他的眼神里也没半分熟识,就好像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
蕴月光轻轻把手按在大王小小的肩上,替乐乐把掉到眼前的头发给抿到耳后,然后抬眼,面色一丝波澜都没有,轻声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晁寂强压下心头的痴意和汹涌的波动,看着那两个小家伙,看看蕴月光,只觉鼻头一酸,轻唤了声,「月儿。」
月儿二字脱口时,多年积压在心里的情感也汹涌而出,他只想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诉说快要成疾的多年相思。
至于小儿子,他迟早会知道他的大名叫什么,不急。
蕴月光听见声音,看了他一眼,只见一个眉目疏朗、宽肩细腰、轮廓如刀凿般锋利分明,五官无一不精致的男子,多一分太过女气,少一分则显粗獭,举手投足间带着清贵。
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眉眼深沉,深邃黑漆的眸里倒映出她的身形。
那双眼太好看,见他喰着晶莹泪光,蕴月光觉得自己心上某处好像微微抽痛了一下,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想必公子是认错人了,我不是您口中的月儿姑娘,我姓虞,叫虞夏书。」
「不,你应该姓蕴,蕴月光。」晁寂略带委屈地看着她,她怎么会不记得他了呢?
然而看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她的眼睛太清澈,没一丝撒谎的痕迹,这个女人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公子要是没事就请自便。」说着,她作势要关门送客。
「月儿……」他的声音含着一种令人心酸的痛苦,「我找了你三年,你却不记得我了,为什么?」
那些个日日夜夜,除了镌心铭骨的相思还是相思,要不是心里仍旧坚信着能把她找回来,在那样的轮回里,他有时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让蕴月光的心又是一窒,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个男人痴心不悔地寻觅了她三年?
蕴月光还在恍惚中,就见晁寂长臂一伸,轻飘飘的把他刻骨铭心的姑娘拉进怀里,不由分说的就亲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让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唇上霸道的吸吮让蕴月光彻底呆住了,但愣住的人不只有她,有胆、有谋两兄弟也傻在一旁,可好在他们反应迅速,一人一个掩住了大王和乐乐的眼睛。
儿童不宜,大大的不宜啊!然后就想夺门而出。
他们的动作让蕴月光猛然惊醒过来,她一把推开晁寂冲上前去,试图阻拦两个想把她儿子带走的男人。
有胆、有谋只是想把孩子带开,没有真要抢孩子的意思,一见她冲过来,飞快地看了一眼晁寂,然后恭敬的把孩子交回她手上。
孩子虽小,但也三岁大了,蕴月光这破烂身子哪里有办法一下抱住两个孩子,她吃力的抱着乐乐,当另外一只手也想把大王抱回来时,太过沉重的负荷让她往后倒退好几步。
眼看就要跌跤了,可预想中的碰撞没有如蕴月光的预测出现,她发现自己和两个孩子都被一双强壮结实的臂膀圈在一起。
顿时间,四周安静得彷佛连空气都要凝结成霜。
好心办了坏事的亲卫再不知道这里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那这些年也白看主子脸色了,两人一左一右出了门,还极其顺手地把门给拢上。
「娘……」两个孩子一脸惊恐地紧紧抱住蕴月光。
蕴月光嗔怒地瞪着晁寂,一边温柔地安抚着孩子的背,「你的手下吓到我的孩子了。」
这一眼看在晁寂眼中,他难得的笑了,「我御下不严,请娘子原谅则个。」
油腔滑调的登徒子!他根本是巴不得那两人能把孩子带走,自己才能为所欲为。
思及此,她想也没想举脚便往晁寂的小腿踹去。
晁寂被踹了,可他一点都不生气,对着她那张有些瘦到脱形的脸,嗅着她身上干净的皂角味,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离开,由着她狠踹了自己一脚。
「你放开我娘!」大王一回过神来,虽然知道方才是这个男人护住了他和娘亲,但是对他一出现就啃咬娘亲的嘴这件事,他很不能释怀,伸出的爪子咚咚咚的捶打着晁寂的肩膀。
「放我们下来!」乐乐也有样学样,开始捶打着晁寂的另外一边肩膀。
晁寂苦笑,从蕴月光手中抱过大王,把他放到长凳上,确定他坐得安稳了,又把乐乐也抱过来,和他哥哥一并坐着。
看着这对双生子,他忍不住手痒,两掌各自摸了他们的头一通,狭长的凤眸眼角似乎沾染上了奇异的红。
两个孩子都蒙了,那是一种极其新鲜的经验。
蕴月光从最初的惊骇到僵硬,又看到他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再见到他的眸色,一时间很难决断是要把人打出去还是怎样……
晁寂深吸了几口气,平缓情绪后道:「月儿,我能否跟你谈谈?」见她没反应,他索性一股脑地对她说出自己的来历,「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夫人,你叫蕴月光,我叫晁寂,三年前你去雍州的崇真寺上香,却被我的政敌逼得掉下悬崖,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找到你,幸好老天可怜我一片赤诚,终于让我们一家人团聚了,月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