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孟之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打断了他的话。「侯爷无须挂心,时候不早了,还请侯爷挪步,妾身该启程了。」
杜宇亦不想她离去,偏偏怕惹恼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不情愿的退了一步。
孟之玉见他退却,脸上的浅笑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苦涩。
初识时他就是根木头,要不是她主动,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靠近她半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根木头,只是她冷淡,他就算想也不敢靠近。
她心中一叹,或许他们这辈子就这么渐行渐远了。
「侯爷,请回吧!」
说到底,两人至今只是徒留夫妻之名,再难回到当年。
「不过三日……夫人真不能忍?」杜宇亦终是忍不住问道。
虽说她不想回侯府,也不让他踏进孟府,但至少她在京中,他还能寻机会见她几面,运气好时还能跟她说上几句话,但她若离京,他们连面都见不上。
他的声音听得出祈求,孟之玉有一瞬间的心软,但终究还是对他一礼,踏上了马车。
藏在暗处的顾悔因为想要靠近听清他们交谈,差点被杜宇亦发现,他的隐藏功夫经由多年训练,已近乎出神入化,寻常人难以发现,却因一时心急差点坏事,他扪心自问,这才发觉或许内心深处,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不以为意。
昨夜赶在城门关前,他带着魏少通一行人进城,众人住在繁华的平康坊,侯府多年前丢失孩子一事在京城并不算秘辛,一夜的时间已足够他打听到想要的消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是定远侯府的孩子,但看着侯爷夫妇对待彼此隐忍情绪,相敬如宾的模样,他莫名觉得不得劲,于是在马车经过时,他把玩着手中的飞石,飞快射出将马车的车轴给打断。
砰的一声,车厢倾斜,因为在大街上,速度不快,所以在马车上的孟之玉除了受到一些惊吓,并无大碍。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外头有打斗的声音,她立刻伸出手拉开车帘,就看到杜宇亦当众跟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杜宇亦能领兵征战,一路坐到侯爷之位,自然身手不凡,但这个黑衣人的身手也不俗,你来我往之间半点都不落下风。
孟之玉神情一冷,手腕一转,一支轻巧的袖箭出现在手中。
这袖箭是当年她成亲之初,杜宇亦与孟家铁匠经过无数次的打磨做成,目的便是用来给她防身,只是这么多年她从未有使用的机会。
她的袖箭对着黑衣人,正要出手的瞬间,她看到那位黑衣人的容貌,虽然只是对视一眼,却也足够使她震惊。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当她对着铜镜时便会瞧见,这是像她的一双眼!
孟之玉压下心头激动,出声喊道:「住手!」
杜宇亦虽说满心不愿,终究停下手,飞快来到孟之玉身旁,护在她身侧,杜府侍卫、孟府护院也在瞬间将他们围起。
「无事吧?」杜宇亦难掩担忧地打量着孟之玉。
孟之玉轻轻的摇头,目光紧盯着顾悔不放,脚不由自主向前。
注意到孟之玉不若平常的神态,杜宇亦皱起了眉头,轻扶着她的手,阻止了她,「危险,此人用飞石打断了你座驾的车轴。」
飞石是民间常用的暗器之一,石头随处可得,但要快狠准打中目标却需要不停的磨练,若不是因为来人针对的是孟之玉的座驾,杜宇亦还会赞赏这样的功夫是出自一位少年之手。
孟之玉停下脚步,知道她上前太过贸然,只是看着顾悔,她声音忍不住颤抖,「你……你为何打断我座驾的车轴?」
相较于眼前的大阵仗,倒显得站在前方独身一人的顾悔势单力薄,但他脸上不见一丝惧意,只是看着被包围在中间的华衣女子。
自小他就长得极好,曾经他痛恨自己的相貌,因为这样的柔美给他惹了不少麻烦,要不是他狠绝,或许早就沦为旁人的玩物,直到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后,相貌的好坏他才不再放心上,如今见到这名紧盯着自己的女子,他似乎明白自己相貌随了谁。
「为何你不说话?」孟之玉心焦,但杜宇亦拦住她,让她无法上前,只能伸出手。「是你吗,天儿?」
她的孩子杜孟然,她唤他时总是用小名天儿。
顾悔垂眼看着她的手,心中没有太多的悲喜,他缓缓的抬起手扯裂手臂上的衣物。「如果这个胎记是对的,或许我就是。」
见状,孟之玉激动地走上前,杜宇亦也因惊讶而不再拦她。
孟之玉红着眼伸出手,顾悔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在她的手轻触他脸颊时身子微僵了一下,退了一步,闪过她的触碰。
他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他只乐于与叶绵靠近,至于旁人他始终都带着疏离,也不打算亲近。
孟之玉见他抗拒的反应,忍不住痛哭失声。
一旁的魏玥兮见状也是激动落泪,只不过眼见来往驻足的人越来越多,她连忙抹了泪,劝道:「小姐,快别哭了,有话咱们回府再说!」
孟之玉急切地点头,不管不顾拉着顾悔的手。
顾悔想要甩开,但是看到她的泪,他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情愿,任她拉着踏进孟府。
看着眼前的一幕,杜宇亦心中震颤,他自然知道孩子身上有什么胎记,所以这是他的孩儿?
他神情恍惚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孟府,门房原要伸手阻拦,但看小姐进门也没发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侯爷进门。
小姐是个心善之人,对下人都好,他们也都希望小姐与姑爷的日子能过得和和美美。
对杜宇亦而言,找回儿子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可以堂堂正正从孟府大门走入却更令他振奋。
道辈子,他对任何人都能冷淡,唯一例外只有孟之玉。
这些年孟之玉对他疏远,他害怕失去便越发小心翼翼,偏偏她越离越远,但如今他看着顾悔的目光更加了几分热切,若是孩子找回了,一切便能回到过去。
于是这位向来清冷的侯爷难得露出粲笑招来侍卫,将消息送回侯府。
不过片刻光景,定远侯府寻回孩子的消息便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传遍京城各大角落。
在桃花村的叶绵一大清早忙着收拾细软,心中还盘算着给将赴云州的叶谨多做几件棉衣,却听到门口响起叫唤声。
门外是三婶娘的声音,她不想理会,但依三熔娘的性子,只怕会不死不休,所以她只能将门打开。
「这大白天的将大门紧闭,怕家里的值钱东西被偷不成?」待她一开门,等在外头的叶三婶不耐的嘟囔。
若是平时,叶绵肯定回个几句,但因为看到跟在三婶娘身后的一行人,到嘴边的话全都吞进肚子。
她心中震颤,但敛下眼的瞬间便恢复,柔柔的开口,「三婶娘,有事儿?」
「这位公子姓李。」叶三婶微扬着下巴,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锦衣公子,「说是要找顾悔,我就将人带来了。」
这个三婶娘还真是没事找事!
叶绵在心中低咒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笑容,「李公子?不知为何要寻顾悔?」
「吾乃顾悔旧友。」李冬生手摇羽扇面露浅笑,「在下姓李,名冬生,正巧带着家丁路经此处,特来探望。」
「李公子是顾悔旧友?」叶绵上前一步,面露激动,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拉住李冬生的衣袖。「公子行行好,阿悔不告而别,我镇日不安,我不求与他有将来,只求知他消息,纵是只字片语也无妨,至少知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