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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杨妍雪别有用心(1)

  顾悔随着杨妍雪来到位于镇上的青雀里坊,各处里坊外多少都有流民乞儿,青雀里坊却因所居多是青溪镇的权贵士人成了特殊的例外。

  被引进一处二进小院中,隐约可闻西厢传来幼童的朗朗读书声。

  「我外祖父人称谢夫子,建立私塾在此已有二十余年。」杨妍雪微低着头,脸上是小女儿家的娇羞,「我外祖父疼我娘,便让我娘亲带着我们一家住进此处。」

  顾悔闻言并不回应,目光落在正好从正堂走出来的妇人身上。

  杨妍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情有些紧张,轻声问道:「那便是我娘亲,不知公子可还记得?」

  顾悔原本对这位出手相助的妇人相貌已有些模糊,但当她出现眼前,记忆瞬间回复,此人确实是当年救他之人。

  「夫人。」他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温和,轻唤了一声。

  这些年他在赵可立身旁学习了不少汉人礼节,只是他从未有机会用上,如今倒是没有在救命恩人面前失礼。

  谢如英突见院子里出现这么个高大的男子,脸上惊讶没有掩饰,正要开口,杨妍雪却上前轻拉着她说道:「娘,你还记得吧?我小时候身子不适,你带我去回春堂看大夫时救了这位公子。」

  谢如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你!没想到这一转眼都成大人了。」

  「是啊!娘,我一眼就将人认出。娘,公子怀中的孩儿病了,先寻处地方让人歇息。」

  谢如英看到顾悔怀中狼狈的孩子,面上带了些许迟疑。

  杨妍雪见状也不等她拿主意,主动将人领到后院的厢房。「公子,快将人放下,我去请大夫。」

  「不用忙了。」顾悔将夏平放在床上,夏安则乖巧的从他背上滑上来,安静的待在一旁,「他已经看过大夫。」

  夏平躺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他年纪虽小,但敏感察觉跟在最后进屋的谢如英对自己的不喜,他满脸不自在地想要起身,怕被人嫌弃。

  看到他的模样,顾悔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让他安心躺着,无须在意旁人目光。

  直到此刻才明了,他的出手相救并非全然毫无理由,他们之间何其相似,都是活在阴暗之中,被冷眼对待的人。

  「既是如此便好。」杨妍雪在一旁似是安心的松了口气,「公子就先歇息会儿,我去给你们弄吃的。」

  谢如英上前正要开口,杨妍雪已经轻拉着人出去。

  「这位姑娘的娘亲……」一等人走远,魏少通立刻啧了几声,「眼神不正,看来此番作为是别有用心。」

  顾悔没有理会魏少通的神神叨叨,目光环顾四周,迳自走出去。

  魏少通连忙跟在他身后,「小伙子,你可别不信老头子。世事无相,相由心生,这对母女是骗子。」

  顾悔找到院子里的一口井,虽然来青溪镇的日子不长,但他也知道在镇上要有这样的一栋二进宅第和私井不易,看得出杨家,或许该说是谢家颇有家底。

  他俐落的打了水进屋给夏平擦身子,一旁的夏安见状连忙接过手,他虽然小,却是个懂事的孩子。

  顾悔也没有跟他争抢,由着他去。

  顾悔压根不在乎杨家母女的古怪,他本就一无所有,并无任何令旁人可图之处,就算真有他也不放在心上,毕竟与其说是他记挂着所谓的救命之恩,不如说他记挂的是记忆深处当年妇人相救时给他的一片温情。

  只是多年过去,或许是因为事过境迁也或许是他已成长,这份眷恋在重逢的今日看到谢如英时竟是淡了不少。

  在屋里隐约能听到前院传来的稚子诵读声,他自小被当成杀手训练,未曾有过一日像个寻常人家的孩童坐在课堂,他莫名的怀念起叶绵对他念着戏本时的声音,但只是一瞬间,他便强逼自己不能再想,怕再细想这辈子都走不了。

  谢家后院的灶房,谢如英脸上勉强的笑意彻底隐去,「雪儿,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领人回来?这一路上可有人瞧见?」

  闺女到了说亲的年纪,这阵子让她抛头露面去行善布施已是勉强,现下见她带了几个穷酸人回来,更是一股气往上冒。

  「娘,你别恼,纵使被人瞧见了也不怕。」

  谢如英气得瞪大了眼,「你这名声不要了?你替县令夫人张罗义行,能落下好名声,我也就姑且忍下,但现下那人……若出了错,该如何是好?」

  「娘,不会有错。」杨妍雪耐着性子安抚,她平时并不喜灶房的差事,但为了顾悔却是心甘情愿洗手做羹汤,「前年进京咱们也打听过的不是吗?所以肯定不会有错。顾悔看来性子是清冷,但皆因过去遭受劫难,所以对人有所防备,日后与之相熟自然会好的。」

  谢如英想反驳,但又想着这些年他们杨家确实也靠着闺女的话搭上县令一家,日子一日日的变好,所以这一次她就暂时忍下。

  看闺女不熟练的烧火,谢如英要闺女让到一旁,自己动手张罗,又忍不住咕哝,「这顾悔的身分最好真是贵不可言。」

  「娘,你放心吧!」杨妍雪的眼底满是坚定,「只要你和爹听我的,以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

  因为杨妍雪的坚持,谢如英就算再心疼自家粮食,也只能整出一桌好菜宴请顾悔一行人。

  谢夫子下了课堂,看到堂屋里的饭菜,不由面露疑惑。

  杨妍雪对上外祖父不解的目光,笑意微敛,柔声解释,「娘亲在我幼时染了风寒送我去回春堂看诊的路上,因缘际会救了一位公子,未承想多年之后竟有缘重逢,娘认为彼此有缘,将人留下来用饭。」

  谢夫子闻言倒也没有多想,他本就是心慈仁善之人,在夫人病故之后未曾动过再娶的心思,独自拉拔一对双胞胎女儿长大,还大方的让自己的大闺女一家住进谢家。

  纵使这几年,大女婿搭上了县令一家,行事作风日益张狂,隐隐将谢家当成自家,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世俗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本都是身外之物,无须计较,只是午夜梦回他还是难免担心大闺女一家不安于平凡,就怕行差踏错。

  大女婿空有学识却未参透为人处事之理,一心靠着巴结上峰图仕途,忘了读书人的本分,相较之下早逝的二女婿倒是个好的,虽是工匠但脚踏实地,为人敦厚,只可惜早早就跟着二女儿去了,留下了一对龙凤胎外孙、外孙女。

  谢夫子看着跟在谢如英身后进屋的顾悔,眼睛不由一亮,单就外表看来倒是个俊朗的后生,他有礼的招呼他坐下。

  顾悔并不习惯与陌生人用餐,但顾念当年谢如英对自己有恩,他压下不自在,坐了下来。

  相较之下,魏少通倒是适应良好,该吃该喝的全然不见一丝迟疑。

  谢家毕竟是书香门第,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下来倒也没有起多大的风波。

  顾悔用完膳后便打算告辞离去。

  杨妍雪才收拾好桌面,回到大堂,听到顾悔对谢夫子说的话,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脱口问道:「公子打算要去何处?」

  不过萍水相逢,顾悔不认为有必要告知,他掏出身上的钱袋子,放在一旁的案桌上,这几乎是他现有的全部身家,但他心中没有一丝不舍,纵使谢家看来并不缺银两,但这是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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