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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究竟是谁伤谁呀?”永应招手让人去带邵庭。“被伤的可是我的人,她年纪小,但拳脚功夫不弱,动作灵活,若不是输在两掌难敌六拳,恐怕要把我派去的人打趴下了。你把她放在身边,做何打算?”

  “不干你事!管好你自个儿,我已经叫陈德全去找相爷了,你不早几步将他的事情呈上去给父王,此次就要前功尽弃。”

  永应愀然色变,瞪了他一眼,眸光危险地凛声:“既是如此,三哥去处理一会儿,七弟自便吧。”负手步出厅堂。

  永应离去后,永霖虚弱地坐倒在黄花梨木椅上,捂着胸口缓气,打出生以来,还未曾有一天如此劳动过。

  邵庭被两个大汉提着臂膀扣上来。

  永霖瞅见她脸上擦伤,脚上铁镣,脸色更沉几分。那张芙蓉小脸他敢打,其他人可不许。他不须刻意摆势,怒火早真勃勃烧起。

  “卸镣!”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但是三皇子没有下令。”

  他板起脸,中气十足:“区区奴才!还要本皇子教你们谁才是主子么?”

  “唔,是。”大汉忙将脚镣拆了。

  永霖走过来,拇指抚过她脸上。

  邵庭吃痛地皱脸,细声道:“别碰,没事儿,回去上药就好。”

  他审看一圈,她身上伤势应当不太重。三哥的人下手克制,她身上衣着完好,但就怕她硬脾气,被带走的时候免不了要受点疼。

  他只担心衣服底下的地方有瘀青。

  “能走吗?”他问。出口便惊讶,自己也能如此温和。

  邵庭站稳脚步,转绕手腕脚踝,点点头。

  “嗯。”永霖牵起她的手,软绵绵小掌落在他手里,奇异地让他兴起一股要担起责任的感觉。往常旁人出事,他只会奚落他们蠢笨,不懂保护自个儿,但她无辜被牵连受伤了,他竟会内疚,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划坏了那样生气。

  永霖将人带回小楼,让侍女给邵庭换衣上药。邵庭每回来都穿着裤装,这次换上碎花粉袄、白底罗裙,竟是俏丽娇美。

  “我回去了。”她道,见天色不早,再不回家,祖父母亲会担心。

  永霖情急抓住她的手腕,面有难色,好半晌才启口:“你还来教我吗?”

  她诧异他怎会问这问题。“你身子还没养好不是吗?”

  “……对。”

  “那么我就还得来。”她道。跟侍女道谢,与来时一样,小大人地走了。她胸膛挺得高,脸容坚毅,脑中想着这次对上那三名大汉,破绽许多,太不济事,回去要向师傅讨教,要再多加几种练习才行。

  永霖傻在当场,见她就这么走了,啥也不追究。

  他拳心捏着,想着她平常一般的口吻。

  还得来。这话听起来活像他是什么责任似!

  他不允,若她当真没看见他的人,把他当件事,他绝对不允!

  第2章(1)

  九年后。

  北郡关口,新月坡。

  黄沙滚滚中,一支戟高高扬起,冲破风砂,刺穿敌人的心窝。随着敌人倒地,欢呼声响彻云汉。远远的,一轻骑疾奔来,冲破滚滚黄沙,停立在戟的主人身边。

  传令官打开手里木筒,倒出纸卷轴。

  “将军,从京里来的急报!”

  邵庭拿下头盔夹在腋下,两手打开纸卷静静看了一刻,向来无波的芙面没有情绪。

  “是不是丞相那头有什么重要指示?皇上打算撤兵了吗?”

  “没事。”

  “没事?”传令官愣了愣,看着手里贴了“马上飞递”字样的红色军情筒子。“那怎么会要六百里加急传递?”

  “鸣金收兵,清点死伤。”邵庭勒马回营,不再回答传令官,但只要再看仔细点,不难发现两道细眉近了些。

  每回交战后的检讨会议她必定出席,但这回她交代了思容,原因不是此次交锋只是先探虚实,而是要为今晚的夜袭备战。

  趁敌军首败军心不稳时,派遣精锐潜入烧毁粮草,一旦这釜底抽薪的计策成功,大捷便手到擒来。

  她用兵奇诡,迅速轻巧,讲究出奇制胜,其中关键便在于手中有一支邵家军,这支队伍受了严谨又严苛的训练,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十,而带领这支劲旅的百夫长兼骁卫——李思容,正担心地拦住她。

  “将军今日已在新月坡上露过脸了,万一让敌军发现您在夜袭队伍中,会群起围攻您一人!此行惊险,请您待在营里。”

  她睐去,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李思容。

  “什么时候我让你一个人去了?”

  李思容咬牙,一时找不到话辩驳。

  “思容,我想快些结束回家。”

  “……咱们此次费时一年时间部署,半年内就将嗤人族驱逐边境五十里,已经是卓豫建国以来最快的了!就算行军速度缓一些,朝野内外也不会有人说您什么!您不是铁打的身子,还请您休息,至少今晚让属下进袭就好。”

  “你本来就是要去的。”邵庭声调平板。“此一时彼一时。卓豫现在国力富强,打胜仗是应该的。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慢一天,在边境上生活的人就要多受苦一天。连连击败嗤人族是好事,但对还在嗤人底下讨生活的人而言却讨不了好。再不快一些,他们就撑不下去了,嗤人的报复有多可怕,你从他们送来示威的战俘尸体上还看不出来吗?”

  李思容无言了。抿抿唇,僵硬道:“至少前锋由属下先行,请您担当支援。”

  邵庭皱眉,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好吧。”

  “谢将军,那么属下这就去调派人手。请问将军,夜袭队何时出发?”

  “嗯……三更之后。今夜有云,等月色暗一些了就走。”

  “领命!”

  邵庭眉头打出结来,在李思容退出帐篷后,打开收在衣襟里的纸卷,又一次地读起来——

  盼速归,于卿役歇时,结秦晋之好。二月七日申时,备礼于永霖安王府。

  这个人在她的军队里也有耳目吗?邵庭捏着纸卷,有些不敢置信。

  竟然连这两日战事可能会告一段落都知道,甚至抓准了时间递信来。

  盼速归……七日申时……那就是在三天后下午,备礼于安王府。他怕她又不当回事,竟然盖了皇帝印玺。这分明在用圣上旨意要挟。

  三天后,按时间推算,除非奇袭成功后即刻起程,否则绝对赶不及。

  永霖,永霖……她念着他的名字,方寸俏悄泛溢出一股陌生情怀。是什么呢?她分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那就是不能再放着他不管。

  刺探军情、滥用军机管道递信,饶是堂堂安王,做这事也非常危险,万一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该怎么办?当朝那批文官可不是好对付的,还要让他别闹了,把她底下泄露消息的士兵供出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得好好纠正才行……

  帐篷外,一队士兵呼喝跑过,紧张的氛围让她无法再多思考永霖的事,眼前最重要的,是五个时辰后的夜袭,得揽足全部精神应付。

  邵庭打开一个四方寸大的钿螺漆盒,把纸卷搁进去,抽出挂在帐粱下的弯月刀,虎虎生风舞起来。

  “喝哈!”汗滴如豆布在额际,她一心一意想着刀式,反复背诵静心口诀。

  当夜,月亮升起,李思容点了精锐百人,发派兵器,分配好潜入、观守、烧粮、压阵的任务后,她一身黑色劲装,走到队伍跟前说话。

  “马至新月坡后,先弃马而行,务必安静迅速,趁敌营众将在主营商讨军情时攻下后方守粮营地,一旦火起,敌营势必全力围剿,兄弟们脚程要快,先回到新月坡的赶紧燃炮,通知顾将军接应,都听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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