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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拂听得一愣,把窝头咬得喀喀响,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别说她以前在家里的用度,进了宫,随便打赏一个宫女都不只五两银子,这小屁孩却说他用五两银子可以过上一整年……她为什么该死的觉得心酸酸的?

  「我听说南方的葡萄可以二熟,你可试过?」当鬼的好处就是她想去哪就能去哪,她几乎去遍大江南北,要不是听说鬼也有地域性,她还想搭人家的远洋大船去番国瞧瞧。

  「太费工,何况后院地小,花那大把的功夫不如去做点别的营生。」他洗了手,进屋去了。

  没想到他年纪小小竟然知道鸡蛋不能只放一个篮子的道理,与其把全副精神放在这里,不如去捣鼓更容易来钱的事,是这个理吧。

  第二章 自力更生的少年(1)

  没多久,谢隐换了一身旧道袍,头发全往后梳,一根朴素的木簪插在发间,也不知他哪来的道袍,穿着还有些大,倒像个道童,身前还抱了根木剑。

  孙拂还未张嘴便听到前院有敲门声,她数了数,三长五短,这是什么暗号吗?

  谢隐打开门,孙拂上下一扫,见那身穿深蓝色道袍的人白净高瘦,蓄着三绺美髯,手执拂尘,头戴冠帽,看似仙风道骨,可瞧他眼珠子乱转,哪里像真心求道之人,比较像只没安好心眼的黄鼠狼。

  孙拂眼界素来很高,她在皇宫浸淫大半生,其中有数十年的时间因为皇帝年幼,还是个垂帘听政、代掌权势的太后,什么人没看过。

  景辰朝道术盛行,女道、男道、半路出家的皆可入道门,倒也没什么奇怪,只是感觉像谢隐气质儒雅、干净如月光的人,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我接了活儿,去去就回来。」谢隐也无意多做解释。

  「你和谁说话呢?」那道士问。

  看起来是谢隐知根知底的人,知道他就孤身住在这。

  谢隐模糊不知应了什么,关上门,脚步远去。

  他一走,整间屋子就空了,安静得连蜜蜂振翅的嗡嗡声还有风刮过腌菜缸的声音都能听到,时间慢慢溜走,正当孙拂快要睡着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

  孙拂当即一睁眼,往传来声响的地方看去,她眼力极好,又趴在通道上,可以说前院、后院都能一览无遗。

  只见一个梳着乱糟糟发髻的妇人从院墙外探出头来,四处探看后,身形俐落的爬上墙头,见没有地方下脚,骑在墙上的屁股便可笑的往后移。

  孙拂起先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等到那妇人笨拙的移到腌菜缸上头,就着那水缸的边缘往下踮了踮脚尖,试着要踩着水缸跳下来。

  她脚踩了两下,试探水缸的稳固度,然后带着得逞的面容,便要往下跳,只可惜太心急,身子一歪重重摔了下来,摔了个结实。

  她一边揉着摔疼的臀部,一边咒骂着,骂完就往屋里走,经过晾葡萄的架子时,随手把谢隐等着酿酒的葡萄抓了一把往嘴塞,哪里知道那葡萄酸得可以,一放进嘴里她立即吐了个干净,还把手里剩下的往地上扔。

  「呸,这酸溜溜的玩意,拿出去卖也没人要,还看得跟宝贝似的!」

  孙拂偷偷退到暗处,她继而想到这妇人根本看不到自己,她躲什么呢?

  妇人进了屋,哪里也没去,熟练的把谢隐睡的床枕翻了个遍,又把薄木板往外抽移,看泥土墙里可有什么暗洞之类的。

  这般轻车熟路,竟是个来偷东西的,可见这种事情从前没少干过。

  而这妇人不只偷盗,还不是好人,因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妇人脚下不住踢着什物出气,嘴里也不干不净的骂着,「这克父克娘的孽种,这回学精了是吗?老娘就不信这一小块地,你能把钱藏到天上去!」

  无论她怎么翻,一文钱都没有,她怒不可遏,便打算往厨房去,拿不到银钱,能搜刮点吃的也行!

  孙拂看了一肚子火,大白天的行窃,还偷得这么光明正大,莫非是算准了谢隐刚出去没多久才觑着时候来的?这种人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她慢悠悠的把腿伸出去,绊了那女人一下。妇人唉哟了声,踉跄了下,本来也没什么事,但怪她走得急,身上又没三两肉,一个重心不稳,便磕到了粗糙的床缘。

  「唉哟喂啊我的娘,要死了,就知道这是个鬼地方,大白天的见鬼、见鬼了!」

  脏话不断从她嘴里吐出来,这还不解气,她抬脚就去踹那木板床,只是床也踹了,只换来了脚疼。

  她忽然发现除了自己的喳呼声,这个破屋子安静得不像话,拼命搓着直从胳臂往上冒的疙瘩,更让她确定这屋子阴气森森、不干净,而不是她做贼心虚。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身边就站着一只鬼,不阴气森森才怪。

  明明亲眼看着那小兔崽子出了门才搬了梯子过来,想说趁他不在,看能不能顺些东西回去,哪里知道运气这么背,一进来屁股差点摔成两瓣不说,进了屋又磕破了皮,也不知会不会破相。

  她越想越不对,这不信邪还真不行,越想越觉得邪门,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没想到一股冷气直朝着她的领子咻咻的吹过来,像是冲着她来一般,躲还躲不掉,骇得她抖如筛糠,几乎要屁滚尿流。

  这样还没完,她头一偏,就看见一张咧开的嘴,朝着她笑盈盈的伸长了舌头。

  都说疑心生暗鬼,何况这妇人干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本来底气就不足,被孙拂装神弄鬼的一吓,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真不经吓,她什么都没做人就昏了,果真应验了做贼心虚四字。

  头一回吓人,一点都不刺激,孙拂无趣的躺回阴暗处,不一会儿功夫天就黑了,那妇人始终没醒。

  屋里有这么个人在,孙拂睡得浅,没多久听见开门声,是谢隐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绑头巾、约莫三十岁的妇人,手里提了个盖着布的竹篮。

  秋氏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在和谢隐说些什么,状似关心,谢隐的表情倒是很专心,频频的点头,两人一进屋子就发现横躺在地上的妇人,谢隐的脸色登时不好了。

  秋氏放下提篮,这一瞅着竟是熟人,「费氏?她怎么会在这里?」

  谢隐看了眼费氏又看了眼屋里的乱象,心里已经有数,再看站在角落里的孙拂正冲着他,神情得意,用口形说道:「我能干吧?」

  回过头,他倒了杯水,拿回来,就哗啦啦的倒在费氏的脸上,秋氏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嗳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费氏醒得快,连个激灵也没打便跳起来,不管发乱衣歪,嘴里不干不净的喊着,「有鬼、有鬼,这屋子闹鬼!」

  她明显是因为看见谢隐一脸的冷漠和秋氏不赞同的眼光,摆明了装蒜,故作姿态,想趁机溜走。

  都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再没往来,秋氏又怎会不知道费氏是什么人?爱说人长短就算了,贪便宜、爱计较、也记仇、心眼比鸡脑袋还小。

  「你是怎么进来的,阿隐不在家,你怎么敢……你不会是翻墙过来偷东西的吧?」秋氏想到方才他们进门时,门上是有落钥的,又看费氏那鬼祟的行径和屋里被翻动过的模样,口气越发不客气。

  「什么偷东西,姓秋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阿隐家的东西?你这样诬赖我,到底什么居心?咱们到里正那里去说,饭可以乱吃,话是可以乱说的吗?」费氏的指头就要戳上秋氏的胸口,她不只反咬秋氏一口,还叉起腰,一副泼妇准备骂街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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