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些惭愧,但是这些惭愧很快就收起来。善良的人不能玩政治,朱允炆既然玩政治了,那就要做好被欺骗被利用的准备。再说,在这件事情上,是他自己先去算计别人,也不能抱怨别人反过来算计他。
方才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郭菀央却没有给朱允炆分析……朱元璋的心态。
朱元璋知道这事情是朱允炆嫁祸给另外几个孙子又如何?朱元璋已经年老了,而且他知道皇位继承人不能轻易调换的道理。所以。即便知道朱允炆故意嫁祸,他也不会对朱允炆如何。相反,说不定他还会照着朱允炆所想,帮朱允炆立威。
所以,这事情对朱允炆来说,并无多少坏处。
而现在改弦易辙再嫁祸一重,给朱元璋发现,那却难免叫朱元璋失望了。
朱元璋乃是马上天子,信奉的是杀伐决断。朱允炆这样改弦更张,却让朱元璋看到了朱允炆的软弱无能没有主张。
换句话来说,朱允炆不采用郭菀央的建议不一定会失宠,但是采用郭菀央的建议肯定失宠。
说出那个建议,郭菀央是在冒险。朱允炆会读懂郭菀央那个建议后面的深意吗?如果读懂了,那么当场翻脸也说不定。
幸好,朱允炆脑袋还不算十分复杂。甚至还对郭菀央说出“欠人情”这样的话来。
郭菀央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朱炩是没有麻烦了。朱炩在京师里有仇家,不过仇家绝对不是朱高煦,那这件事也扯不到朱高煦身上。只要扯不到燕王身上,郭菀央就不用太紧张。
郭菀央低眉敛目,说道:“今天谈话之事,还望殿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小女子有死而已。”
这句话不算是威胁,朱允炆也知道作为一个女子,居然敢议论朝政甚至给自己做参谋,传扬出去,那绝对只有一个死字。想起这个女子居然冒着风险给自己出谋划策,不觉心中有几分温暖,当下郑重说道:“若是传扬出去,就叫孤再也登不上大位。”
郭菀央心中咯噔了一下,说道:“殿下不能如此。”心弦竟然是莫名的颤栗了一下。
朱允炆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说道:“你既然如此待孤,孤也不能亏待了你。你年纪尚幼,此事尚可图之。你说自己身份地位,恐怕入宫遭人耻笑,那么……孤会想方设法给你个不让人耻笑的身份。”
朱允炆这话说得极明显,竟然是升官许愿了。他将郭菀央这番建议看做多情,于是决定给郭菀央一个回报。
郭菀央不觉心中歉然,当下说道:“殿下……误会了。小女子对殿下……并无他意。况且女子都说要从一而终……若是改弦易嫁,只恐他人耻笑……殿下切莫如此。”
她说话有些结巴,朱允炆不免更是歉然,说道:“那……孤只能欠你人情了。”
郭菀央微笑说道:“那只是百两黄金的回报……殿下切莫如此。”
朱允炆笑了一笑,当下也不再纠缠。郭菀央又说道:“殿下已经身为嗣君,当行堂堂正正之策,劝说殿下行此诡道之人,请殿下不要再接近。”万一有聪明人看破自己的建议的后果,那可就糟糕了。郭菀央可要先将预防针给打好。
朱允炆恳切说道:“这事情教训已经大了,你且放心。你且起来。”
郭菀央起来。朱允炆高声说道:“好,此事孤已经知道了……郭家一门忠义,孤岂有不知道的?你父亲与叔父虽然去了镇抚司,然而定然无恙而归,你却回去,放心等待罢。”
郭菀央发出了几分欣喜的声音,说道:“多谢殿下。”朱允炆既然愿意放弃朱炩,那么郭铭定然也能无事回家,朱允炆这番话,根本不算是人情。
边上一群人才知道,原来郭菀央与太孙殿下絮絮叨叨,竟然是向殿下为父亲求情了。心中不觉佩服这个少女的勇气,却也不疑心其他。
第14章
朱允炆去远,郭菀央又询问了一下黄子澄的病情,黄蒹葭低声说道:“父亲身子有些虚胖,不能轻易激动。估计是在宫中遇到什么事情,激动了。”
郭菀央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定然是因为当前的事情与太子跟前的某些人起了冲突。当下悠悠叹息,说道:“姐姐凡事多劝劝黄大人,身为官场中人,若是见不得龌龊,那还是直接回家养身子好。”
黄蒹葭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成的。他性子倔强,不将天下人都改造成他那个模样,誓不罢休。”
郭菀央也只能苦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倔强的人很多,性格最倔强的,莫过于正宗的儒家传人,明知不可也要为之。很明显,黄子澄就是这样的人。
当下就起身回家。才走出巷口,就看见巷口一家小店门口,一个伙计笑眯眯的送了一个纸包过来,说道:“客官,这是你先前定下的黄桥烧饼,方才做好了。”
郭累迷惘道:“我们不曾定做烧饼。”
郭菀央心知有异,当下说道:“郭累叔叔,是我定做的。”芷萱当下就递了十个钱出去,将纸包接了过来。
郭累照旧驾车。郭菀央将纸包打开,里面果然是热腾腾的烧饼。纸是上好的牛皮纸,用来包烧饼未免有些浪费。牛皮纸上干干净净的无一字。郭菀央当下就将烧饼撕开,撕到第二个烧饼,就看见里面一张纸条。打开,扫了一眼,将纸条给撕成粉末,又取下脚下的鞋子,用木片将鞋子底下的黄泥刮了起来……前天下过一场雨,两人鞋子上多沾了泥泞……用黄泥将碎纸末包裹起来,再也辨认不出有碎纸的模样,再让芷萱将车帘子打开,将黄泥都给扫了出去。
前面就是岔路,郭菀央就吩咐:“郭累叔叔,走近道,从乌衣巷绕过去。”
郭累听令。马车进了乌衣巷,一路却无所见。于是从乌衣巷绕小道出来,却听见车子“咯噔”一响,停住了。却是前面小巷路口,有石头拦着路。虽然不妨碍走路,却妨碍行车。郭累就下了马车,将石头搬开。
车帘子晃动,却是小巷边上的一个小门,突然打开,一个青色的人影,溜进车厢来!
郭菀央脸上勃然变色,低声说道:“你疯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高煦。郭菀央忍不住低声说道:“二公子,你也未免太大胆了!这等当口,居然敢这样光明正大的……钻进我的马车!”
朱高煦面色却有几分铁青,说道:“我大胆也没有你大胆……这等当口,明目张胆跑黄子澄家中与皇太孙私会……你当人家都不知道不成?”
郭菀央不觉有几分恼怒,说道:“二公子,且不说我与皇太孙殿下之间并无关系,在黄家碰面也不过是偶遇而已,就说皇太孙本身,他是皇帝陛下指定的嗣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是见了他,又犯了哪一条罪?”
朱高煦面色再度变了变,低声说道:“你……是看着形势不好,想要另换门庭不成?皇太孙弄的这一出,是将我们弄得非常被动,不过……你也忒……”
郭菀央面色一下子白了。冷声说道:“原来二公子这般冒险,却是来问罪来着。”
朱高煦见郭菀央面色变了,尴尬的愣了一下,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尴尬的说道:“郭七小姐……央央,是我口不择言,乱说话了……方才听闻太孙殿下去黄家堵你的消息,我……都慌神了。一边是担心,一边又是着急……见你……脑子不知装了什么,竟然只知道胡说一气……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