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皮子直打架,郭菀央还是挣起精神,将自己所想到的,一一陈列出来,就连红绿灯制度,也设计成人工执拿红绿旗帜指挥制度。
又参照着郭英给范本,一一写好了,这一番折腾,已经到了将近五更时分。早就吩咐茱萸去睡了,小桃支撑着服侍,却也是两眼朦胧,站着都能打鼾。幸好碧草早早起来了,将小桃替换下来。
郭菀央睁着两个通红的眼睛,拿着奏折去养荣堂。
虽然说鸡鸣即起洒扫庭除,不过郭英这一病都大半年了,养荣堂上上下下已经养成了蹑手蹑脚做事的习惯。到了养荣堂之外,居然还是静悄悄的。
虽然静悄悄,门口丫鬟们却是端庄肃立。李子见郭菀央前来,忙轻声通报了。郭英接过,看了几眼,说道:“老了,精神不足了,你说的这些弯弯绕,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方才已经传话,前院春和堂,朱子明先生已经在等着了,你拿着让他去看看。”
郭菀央吃了一惊,低声说道:“朱先生?”
郭英闭上眼睛,懒懒说道:“这些年府里的门客都已经散尽,唯独朱先生却不肯离开,没有办法,他就自请上庄子里去看帐。前些天我将他从庄子里请出来,从今之后,他就跟着你罢。”
郭菀央再度吃惊,低声叫道:“祖父!”
虽然不清楚这个朱子明的真正情况,但是郭英这样一说,就足以说明郭英对朱子明的重视态度。祖父将这个人放给自己,那是说明了什么?
一是说明了对自己的看重……第二,恐怕是想要在自己身边安一双眼睛罢。
现在自己还在郭家府邸里住着,眼睛就先安上了。
片刻之后才说道:“祖父如此看重,孙儿是感激不尽。只是祖父身边……”
“你祖父老了,已经失了争雄之心。”郭英淡淡一笑,说道,“再说,如果你祖父又有了上进之心,还怕找不到人吗?”
郭菀央当下也不再推辞,再推辞就惹人疑心了。当下别了祖父,去春和堂。
春和堂果然已经有人坐着了。身穿一件寻常不过的青色布袍,上上下下没有一点装饰;一件深青色的裤子,裤子脚上还沾着点点泥巴。也许是整年在庄子上混着,皮肤已经晒得极黑,满脸的皱纹就像是老橘皮,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寻常不过的老农。眼睛半开半阖,仿佛是睡不醒的样子。
这样的人就是祖父之前的最重要的幕僚?
郭菀央倒也不十分奇怪,要知道过去的二十年,绝对不是读书人的黄金时代。能熬过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要么就是最末流的,要么就是其中的翘楚。比如魏国公府的那位徐增山。
而作为翘楚,总是有些个性的。
见这位老先生眼见半开半阖,当下就上前,躬身说道:“让老先生未曾睡足就急急前来,都是郭玥之过。”
这样大礼下去,朱子明就是再高的架子也不由被吓趴下。当下站起来,向郭菀央长身行礼,说道:“无聊书生朱子明,见过小公子。”
这个自我介绍倒也有些特别。郭菀央却没有追究,当下诚恳的笑道:“祖父让您来教导我,打扰了先生的生活,郭玥十分抱歉。”
朱子明笑了。当下居然也不与郭菀央继续客套,说道:“先将折子拿来给我看。”
几行看完了,说道:“你这样不行。今上是一个务实的性子,这本奏折,将事情说明白就行了,前头的阿谀之词,尽可能精简。”
郭菀央诧异说道:“前头也没有多少阿谀之词啊,不过都是例行格式罢了。”
朱子明手指点着奏折,笑道:“例行格式是例行格式,但是小公子却是少年郎。少年郎上的奏本,如果像老年人一样,恭恭敬敬,暮气沉沉,却也不大成话。”
点到即止,郭菀央凛然,忙道:“受教了。”这位皇帝陛下是最多疑的主,自己既然是一个少年人,若是一点少年人的模样都没有,皇帝说不定又要多想。再加上自己昨天表现也算是有几分稚嫩的。
说着话,朱子明已经援笔修改了,说道:“如此即可……你家家塾如今尚无塾师,既然如此,你就每日上春和堂来,与我读书罢。”
郭菀央答应了。将奏折抄录好,再送去养荣堂。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朱子明当下也笑道:“公子今天上午还是先睡一觉好了,等傍晚再过来也一样。”
郭菀央当下也不客气,于是就扶着碧草往回走。却见郭蔓青居然在自己屋子里候着了,茱萸正在赔笑招呼。郭菀央叹了一口气,上前见过,却见郭蔓青笑着迎接上来,说道:“四弟弟……你可回来了。”
郭菀央默默了叹了一口气,昨天一天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见到郭蔓青,心情却是好不起来。当下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说道:“文先生走了……文小姐……死了,我昨天一夜没睡……现在要去睡了,姐姐莫怪。”
郭蔓青大吃一惊,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郭蔓青站定,脸色惨白,片刻之后才咬牙说道:“不是我……我没有说出去!”
郭菀央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敢怪姐姐……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资格怪姐姐呢,这事情……总是她的命罢了。”
郭蔓青听郭菀央说话,森森的冷意从肚子里冒出来,眼泪就出来了。好久才哽咽说道:“我知道你要怪我,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将事情说出去,那丫鬟……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
郭菀央苦笑着摇头,说道:“姐姐,我说过不怪姐姐的……我毕竟与文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怪姐姐也无从怪起,是也不是?”
“可是你怪了……你嘴上说不怪,可是心底却已经在疑心我了。”郭蔓青这些话,都是鼓足了勇气说的,“我知道你与我母亲之前有些枝梧,可是我们毕竟是姐弟是不是。我也知道大体,知道轻重,这些事情……我也知道人命关天。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说。”
郭菀央转身,也没有再与郭蔓青纠缠,只说道:“我实在太困倦,姐姐莫要怪我。”转身就进屋子去了。事实上今天的事情,已经将她的心神全部掏空,她已经没有精神与郭蔓青再讨论什么怪不怪的问题了。
茱萸上前来,低声告诉郭蔓青:“三小姐,您千万别怪我们公子,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连带着我也还没有睡醒呢……她不是有意怠慢您的,实在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她也倦了……再说,你们毕竟是姐弟,姐弟哪里有仇的,您也多虑了。”
郭蔓青想了想,这也是道理,当下扶着丫鬟,却是款款去了。
这些都按下不表。
那道折子送上去,朝廷讨论了两天,果然颁布了旨意,率先在京师推行交通规则。比郭菀央之前设计的,更是细化了很多。其中一条,却是让郭菀央苦笑不已。
市区之内,三品以上以及传递军情的,不得骑马。换句话来说,三品以上是能骑马的。骑马限速一条,却是抹去了,也就是说,高官贵族们,照样有资格在京师里横冲直撞。道路分人行道车行道马行道这一条,倒是全部采纳了。也就是说,将本来稀缺的道路资源,生生的划分出一块来给高官贵族们骑马。关于交通罚款一条,却是照搬不误了。郭菀央也能猜到大臣们的心思,大明朝百姓有钱了,国库却空虚得很,能捡到机会收点钱,也是好事。不过关于这个交通罚款,郭菀央还是头疼的很,高官贵族犯了交通法规肯定是不缴纳罚款的,平头百姓不小心触犯这个法规却肯定是照罚不误。百姓倒是很可能要多交一笔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