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鸣秀还来不及有何感觉,就见他将空空见底的大木碗朝地上一掷。
砰!啪啦!
不觉得他如何使劲儿,但厚实的大木碗应声碎作好几块。
……何意?
她如坠五里迷雾,模糊之间心头生出一种感觉……这一大碗酥茶喝起来,为何有种在喝合卺酒的感觉?
随即就听到男人道——
「共饮一碗茶,你我定结契,亲事就此定下,悔者便如此碗。」
为了她木灵族的灵疗能力,为了她身上得天独厚的好处,他竟也肯娶她为妻,还应得这般神速痛快。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是第二个萧阳旭,重生到这一世,她逃出前一世的牢笼,前途却依然充满未知,只能一条道摸黑走到底了。
至少,他这里有一头绝世罕见、可爱剽悍的大黑狗子,还有那个她尚不知姓名、生得是无端俊俏粉嫩的小男孩,光凭这两点就能把金碧辉煌的北陵后宫甩到几丈外远。
再者,若还要再较出其中优劣,就是他金大爷与她同为灵能者的身分。
灵能者对灵能者,她的,他的,当两个这样的人交流交融,「得一仙身」是指单方面改变?抑或双方的灵能和肉身皆会产生变化?
她其实是很好奇的。
毕竟木灵族的「部囊史」中未曾详细记载,应是历代长老们从未见识到这样的例子,也就无从知晓。
所以她乐鸣秀与他金大爷好在一块儿,最后将得到何种结果,她能在「部灵史」中好好记载下来,届时也就不枉她作出这般决定。
羽睫掀了掀,她眸光从满地的木碗碎片移向他,宁定牵唇——
「结契既定,定然不悔。」
金玄霄似被她此际的神情和语气取悦了,薄唇一咧,笑得甚是自得。
可能因为心里痛快,他大爷突然「大发慈悲」问:「当真就这么听话?你就没什么事想弄个水落石出、想问一问本大爷的吗?」
有。她有啊!
乐鸣秀深深吐纳,低声道:「确实有一事欲知……」
「好,你问。」男人头一点,好生大度。
「我想问,金大爷今儿个明明不在北陵王廷,嗯……至少我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时,呃……就是小女子在王廷宴席上当众表明心系于你,且对你倾心不已、欲去你身边的那些话,你、你明明不在宴席上,是之后好一会儿才闯进来的,可金大爷又为何把话全听了去,知道得那样清楚?」
没料到她会在此时提出这样的疑问,金玄霄浓眉又挑,嘴角亦扬,神情彷佛又带嘲弄,却也揉进某种描绘不出的软意。
「想知道?」他反问。
「嗯。」她很认真地点头,圆而清亮的眼睛亦是一派认真,眨都不眨。
男人忽地咧嘴笑开,充满可恶气味地叹了口气——
「欸,不好告诉你啊,因为你听了会怕。」
第六章 我是你婶娘(1)
不好告诉她?她听了会怕?
是他故意吊她胃口、故意作弄人才是!
要她提出疑问的人是他,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根本是装模作样!不告诉她,偏要她心痒痒似的,他金玄霄好歹是一族之长,竟幼稚成那样?
乐鸣秀已暗暗腹诽某位大爷整整三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眼下只有抱紧金大爷的金大腿才有活路,所以敢怒不敢言,想骂人仅能骂在肚子里。
但这三天仍有好事发生,是极好极好的事——
金玄霄派去接应木灵族人的部分人马已将一批人接来与他们会合,先行被送抵的这一批族人多属老弱妇孺,青壮一辈的族人则随金玄霄的手下继续押队,再过两日就能赶上来。
见到从小便玩在一块儿的姊妹淘陆晓晴随第一批族人前来,乐鸣秀眼眶都热了。
整整三年多……噢,不对,连同上一世的分儿加在一起,她实有好些年未再见到晓晴,上一世她形同软禁被困在北陵后宫,晓晴也无法入宫相会,记起离世当下,走得那样孤单,身边一个亲朋好友皆无,乐鸣秀此际更觉万幸。
她哭得淅沥哗啦、涕泗纵横,抱着好友又叫又跳,向来温柔且善解人意的陆晓晴险些被她吓坏,更被她的起伏心绪带着一块儿哭。
两姑娘抱头哭过一阵,哭得旁人退避三舍,之后又手握着手边哭边笑,即使泪眼相对,嘴角翘弧一直高高扬着。
直到终于有办法稳住语调说话,她们相互聊起分开这些年发生的事,吱吱喳喳聊个没完,陆晓晴跟她说——
「太兴哥要我先过来,沿途可帮忙照料老人和孩子们,他则与族中几个青壮随金大爷的人善后,他要咱们别担心,说是金大爷的人虽不多,但个个能以一敌十,而且行动起来迅捷无比,若北陵真有追兵袭来,他们也能顺利遁走。」
乐鸣秀已见识过金玄霄那些手下的能耐,亦知金大爷老早遣了一队人前去接应押队的人马,此际再听陆晓晴说明,高悬的心终于安定一些。
好吧,金大爷还是有其值得被赞扬之处,她不能一直腹诽人家。
陆晓晴最后像忍不住了,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轻问:「秀秀,那个人……是好人吧?」边问,眸光偷偷觑向不远处一道高大身影,神情略显忧惧。
乐鸣秀随好友的视线看去,金大爷就像尊托塔天王般立在那儿,他的两名手下不知正同他禀报些什么,他沉眉敛目听着,偶尔微微颔首。
「我不知道他算不算好人。」她老实回答。
陆晓晴轻呼了声。「那、那你还向他求亲,要与他结为连理?」
乐鸣秀心里一个咯噔,两只秀耳红了。
自那日与金玄霄结契订鸳盟,此事一公开,竟变成是她开口求的亲,金大爷为了不令女儿家难堪,也就配合着答应下来。
她都当众承认自己心仪他、喜欢他、心里一直有他,如今说是她开口求的亲,也没谁会觉得奇怪。
总之辩无可辩,只能内心暗自苦笑,连娘亲那边她也没多去细说内情和事情经过,仅坚定地让她家阿娘明白,是她自己愿意的,甘心情愿。
总归是嫁定他金玄霄,这条金大腿她是抱定了。
她安抚似轻捏陆晓晴的手一下,道:「我不知他是不是好人,但他跟北陵君上对着干,萧阳旭恼他恼得牙痒痒,他还肯把我娘和长老们救出,把你和族人们送来与我相聚,光凭这些,我就算蒙着眼都敢赌他这一把。」
陆晓晴眸底似乎有湿气。「那秀秀当真……当真是喜欢他的?」
「是啊,我喜欢他。」谎话说多了,越说越顺溜,乐鸣秀答得毫无迟滞,还略歪媒首睨着好友,眸光清亮。「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就像你喜欢太兴哥那般的喜欢,这样解释,小晴儿你明了了吧?」
陆晓晴听明白她所说的,脸蛋瞬间涨红,羞到把她的手都甩开。「臭秀秀,你、你胡说什么?我不跟你好了!」
「咦,我说错了吗?」乐鸣秀装模作样地搓搓下巴,深刻检讨。「嗯,好像真说错了,我指的那种『很喜欢很喜欢』,应该说是咱们太兴哥喜欢着你的那般喜欢,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明了了?」
「你、你……臭秀秀!」
「是啊是啊,我臭,你香,你是香晴儿嘛,莫怪有人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你还说!你还说!」说不过只好扑去动手了,捂嘴,搔痒,样样来。
女儿家的娇嗔笑闹声在岩壁谷地中蓦地高响,引来不少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