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温公公以及一干禁军侍卫登时惊成一团,叫喊声不绝于耳。
乐鸣秀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叫嚷什么,因她整个人已被带起,随着黑毛兽的闪避、跳跃、飞踵,她本能地揪紧巨兽黑毛,双腿用力夹紧。
砰——哗啦啦——
轰天般大响,天光陡亮,劲风拂来,黑毛兽竟一个踵高撞破大殿瓦顶!
「放开我家君上!」、「放开君上饶你不死!」、「放开君上啊!」
殿内殿外的侍卫们纷纷吠个不停,埋伏好的弓弩手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自家君上被拿来当盾牌,射出的箭会全往他金贵无比的身躯上招呼。
即使被箍紧腰身,乐鸣秀仍禁不住想伏低身子,她实在自顾不暇呀,在极短时间内得适应黑毛兽跃上跃下、非比寻常的跳跃力,更得努力保持平衡,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被甩飞下去,周遭发生何事她根本不及看清,却忽闻身后男子一阵冷笑,清声朗朗——
「应诸君所求,有何不可?」
乐鸣秀勉强稳住心神,抬眸去看,恰见满脸涨得通红、涨到双目都已微突的萧阳旭骤然被人从昊极宫瓦顶上抛落。
萧阳旭身形也算得上高大,但被金玄霄一手制住要害,直接提上瓦顶,竟半点不能反抗。
她震惊于这个猎狼族男子的力气,更震惊他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嚣张行径。
底下的宫人和侍卫们叫嚣着要他放人,他金玄霄说放就放,健臂一挥,五指一松,把一国之君当成破抹布般扔将出去。
挤在下端的众人自然又是一阵惊呼狂叫,然而乐鸣秀耳中听得最最清楚的却是身后男子张狂清朗的笑音。
就在宫人与侍卫们忙着接住自家君上之际,金玄霄哈哈大笑,骑着大兽一跃已出几丈之外。
来时,一人一兽,去时,兽背上多添一人。
他接走属于他金玄霄的人,扬长而去。
这座北陵王廷,确实任他来去。
后有追兵。
无须萧阳旭发令,何况被掐到几乎昏迷的他眼下八成也无法发令,北陵王廷的禁军统领很有自觉地率领精锐追击出来,可说是倾巢而出了。
然,怪的是,禁军侍卫们刚追出王廷,胯下坐骑忽地不受控制,纷纷原地钓蹄打转,在马鞭狠狠疾挥下竟还倒退,若把它们打狠了,便发狂环跳直接把背上的人给甩飞。
乐鸣秀没法再看仔细,她人已被带远,王廷外有一小支马队前来相迎。
「爷,事都办妥,人已接出。」中年瘦汉一见金玄霄便快声禀报。
金玄霄颔首,无甚表情。「撤。」
「是!」十多名汉子异口同声,随即调转马头往城门奔驰。
乐鸣秀可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稍能稳住心神,脑中转着那中年瘦汉的话,对方适才说「人已接出」,指的……是她吗?还是说除她以外,他们还接走什么人?她欲与金玄霄长谈一番,但毫无机会,他们一路奔出北陵盛都,非常地通行无阻,原来连城门守卫也被他的人马控住,想来是出其不意才能以少胜多,城门这边无法及时传递消息,莫怪王廷与盛都内外的兵力完全不及反应。
一出盛都王城,乐鸣秀发现前来与他合流的手下越来越多,渐渐有百数左右,近百头骏骑齐齐往北边奔驰,气势惊人,乐鸣秀心里越发着急,再顾不得时机对否,硬是在劲风扑腾中抬头、对着身后男人奋力张声——
「金玄霄,我得去寻我阿娘和族人,得快啊,我怕……怕萧阳……啊!」
惊叫陡地冲喉而出,全因男人横在她腰腹上的那只铁臂,他大手蓦地往上挪,几乎碰到她的ru/下,那让她瞬间紧绷,话都说不全。
感觉他很故意,乐鸣秀又苦无力量反制,一时间眼眶发烫,但不忍不成。
又一阵急驰之后,离盛都至少有五十里了,众骑随黑毛兽进到一座天然形成的岩壁谷地。
谷中腹地超出想像的宽敞,且别有洞天,这里亦有一小部分的人留守,见金玄霄领着百骑手下返回,留守的众人发出欢呼,而马背上的汉子们也跟着欢叫回应,登时笑声、叫声轰隆隆暴响,整座谷地彷佛都震动起来。
既是如此毫无忌惮,足显示他们已抵达安全之所,乐鸣秀被男人从黑毛兽背上挟抱下来,足尖才落地,她立时挣扎地转向他,急声道——
「我阿娘和族人尚在北陵,我不能……」他好高,又高又精壮,此际近距离面对,立时发现她即使抬头挺胸站得直挺挺,头顶心也抵不到他颚下,说不准连他的肩线都构不着。
为降低那压迫感,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终是看清楚他的面容。
五官与她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浓眉大眼,长睫高鼻,原有几分娃儿脸长相,偏偏两片唇生得太薄太红,唇角似笑非笑,加上两丸瞳仁湛着意味难明的辉芒,让他的表情更加难以揣测。
乐鸣秀在他锐利的注目下鼓勇又道:「我不能把我的人留在那里,我必须跟他们在一块儿,金玄霄你既然来接我,说我是你的人了,那我的亲人和族人你也得负责到底,要不……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见他双臂从容地往胸前一盘,一副好整以暇等着她长篇大论的模样,乐鸣秀颊面略热。
她自是清楚自己眼下处境只能任人鱼肉。
她开出七次灵疗为酬,想使东黎、西萨和南雍群起对付北陵,却因他的出现功亏一篑,此时她是他的囊中物,他完全无须理会她的任何要求,但无论如何,她仍想表明一下心志,遂咬咬唇加强语气道——
「就算你使强硬把我带走,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你不应我所求,我是不会乖乖跟随你的。」
她等着他答话,却见他慢悠悠挑起一道眉,随即薄唇微撇,嘲弄般哼了声,他竟然……转身就走?
「金玄霄你——」错愕啊!
第四章 大爷来接人(2)
「秀秀!」
……谁?是谁在唤她?
有人唤着她的小名!
那女子嗓声轻和温柔,叫唤的语调是如此熟悉,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啊!
乐鸣秀闻声回首,就见一道令她思念不已的身影快步越过几名聚在一起说话的大小汉子和数匹骏骑后,出现在她眼前。
「阿娘——」错愕更添惊喜。
乐鸣秀一声唤出,脸上跟着流出两行泪来。
「阿娘……」她扑进娘亲俞氏怀里,将自家阿娘抱紧紧。
不能怪她是耍小女儿家娇气爱掉眼泪,实在是忍不住啊!
上一次见到阿娘是在她上一世十八岁的生辰宴上,重生之后这还是首次重逢,一想起上一世她意外死去,留下阿娘和族人无人照看,也不知要受多少欺侮,她即便是死也不能安魂。
而她之所以能获重生机会,许是因为有这一份无法割舍的牵挂也说不定。
「阿娘……」
她吸吸鼻子再唤,终于能控下心绪,母女俩泪眼相对,唇上却都喰着笑。
「阿娘怎会出现在这儿?萧阳旭把娘亲和族中长老们形同软禁一般困在盛都的某处宅第不是吗?阿娘是如何脱困?还有几位长老,老人家们可安好?」话甫问出,她福至心灵一般,蓦然间恍然大悟。
「啊!是……是金玄霄?」她握紧娘亲双手,讷讷掀动朱唇。「原来是他吗?是他遣出手下接走娘亲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莫怪当黑毛兽带着他们奔出北陵王廷,他的手下会立即过来禀报,说是事都办妥,人已接出……在他大闹昊极宫大殿时,他的手下竟在忙着接走她家阿娘和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