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努力回忆同时,他已经循着香气来到厨房。
厨房不大,除一个灶、一个台子之外,只有一张木桌、两条长凳。
林婶正坐在长凳上享用午膳,她吃得满脸欢喜,曦曦的手艺太好,满村子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能干的,才几天功夫,她都长胖一圈了。
梁璟朱不避讳,拉开林婶对面那张长凳,捧起叶曦的饭碗与长筷,举箸就夹起一块爆炒猪肉放进嘴巴。
细嚼两下,嗯……意外的好吃,竟然比他的逸香阁味道更好。
梁璟朱下意识多看林婶两眼,心道:此人可用。同时间顺手再夹几筷子细细品尝,不错,连青菜都能炒得有滋有味,不简单。
“这位大娘,除这几道菜之外,你还有其他拿手菜吗?”
林婶一听,连忙摇头。“菜是曦曦做的,她的手艺很好。”
手艺?前世选择留下的她,和梁瑀晨联手将王府后院闹得鸡飞狗跳,最后王叔替她选择一门亲事早早出嫁,当时他听过瑀晟讲过几句,说她写信回来告状,道是生活艰苦。
是艰苦生活养出来的手艺?
叶曦随后进厨房,盯着梁璟朱的背影,无奈道:“四皇子,那是我的位子。”
皇子?林婶一惊连忙起身,碗都端不稳了,她急急拿走碗筷,一面走一面说:“曦曦坐,没事,我回家去。”
“果然冰雪聪明,一句‘四皇子’就替你吓出个位子,快坐下吃饭吧。”
叶曦翻白眼,她想吓走林婶吗?她分明想赶走不识趣的梁璟朱。
打过多次交道,她很清楚对方脸皮有多厚,算了……吃饭皇帝大,现在不是计较的好时机。
拿起碗,舀一匙麻婆豆腐,把饭拌得红红辣辣,一面吃一面思索,可即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随意吃几口,她放下碗筷,看一眼还在大快朵颐的梁璟朱。
他被辣得眼泪鼻涕直流,还不肯放下筷子,狼狈的模样看得她抿嘴轻笑,心底的不快随之烟消云散。
这时代无人用辣椒入菜,只作为观赏用,过年时摆上一盆,红通通的果实看着喜庆,但毕竟数量不多,她也不过在宫里看过两盆。
前几天她出门采野菜,意外发现一大片,也不知怎会在野地繁植起来,她见猎心喜,采回满满一篓子。
“大哥、二哥还好吗?”叶曦问。
扬眉,梁璟朱再夹一筷子青菜。
当然好,他们还在等她被贫穷追得走投无路呢。
“怎么不问问闵老夫人、王叔和王婶?”
“我不能一个一个慢慢问?”
“行,我一个一个慢慢答。老夫人身体康健,精神也不差,常常差人做红豆糕,却半口不吃,光对着红豆糕长吁短叹,你可知道为啥?”
叶曦知道,红豆糕是自己的最爱,外祖母不碰的,总嫌它太甜。
“老夫人对新认回的外孙女相当不满意,重金聘先生和教养嬷嬷悉心教导,但成果有限。王叔没让她住进你的曦辰院,另外给她安排了新院子改名晨光院,梁瑀晨不满,说那里离主院太远,而里头的摆设远远比不上曦辰院。”
叶曦捧起下巴、望向窗外。
曦辰院里最珍贵的是秋千、竹桌竹椅,它们都是爹亲手扎的,做得没有外面卖的好,但她一口一句喜欢,它们便全留在院里了。
每回宫里赏赐,爹定要亲自挑上几样往她屋里摆,他说——“本王就这么一个女儿,得娇养富养惯养着。”
爹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全堆到她面前。
瞥见她眉间愁绪,离开王府……于她是为难,对吧?
“王婶心里矛盾,她恨极叶田氏却又太心疼你,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心情,只能把满腔对你的疼爱转移到梁瑀晨身上。对了,叶喜妹已经改名梁瑀晨,县主封号也落在她头上,你知道的,对吧?”
“我知道。”刚答完,就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该死!疏忽了,梁瑀晨的身世在上玉牒之前,王府肯定会先藏着掖着,京城百姓都还不知道的事,远在石榴村的她怎么会知道?
她急忙描补。“我能猜到县主封号易主,至于叶喜妹改什么名字我不晓得。”
这叫欲盖弥彰,梁璟朱笑得更欢腾。
“王叔长吁短叹,抱怨父皇把一堆事交给他,让他忙得晕头转向,不能快马飞奔石榴村。”
叶曦托着下巴,她也好想爹啊,想着和爹爹一起看云数星星。
爹爹那样忙,可她要,他就抱着自己躺在草地上,指着一片一片的云问:“那像不像一匹马?”
“不像,像牛。”
“牛没那么长的腿。”
“牛腿长,只是大家不懂得欣赏。”
父女俩经常这样子耗掉一整个下午,啥都没做,却开心得像啥都做过了。
“瑀晟很忙,最近大理寺事儿挺多的,不知道哪里吹出一股歪风,很多人想替早夭的儿子配冥婚,不少年轻女子的坟墓被掘开、尸体被盗,偏偏这种事无法可管,瑀晟忙得晕头转向。”
“二哥呢?”
“这小子行啊,他跟薛神医学到不少本事,前些日子皇奶奶眼睛不好,他进宫号了脉,之后做一匣子药丸给皇奶奶试试,没想还真试出效果。”
梁璟朱嗅到商机,立马开一家药堂,让梁瑀昊带人制药,以后他再不必苦哈哈地向妹妹伸手,不过就算梁瑀昊想要,那位妹妹肯定没这个妹妹的挣钱本事。
第三章 叶家的生活不好过(2)
真好,二哥总算学出成绩,爹娘本不同意二哥习医,堂堂王府少爷怎能做个小郎中?是她说服爹爹,既然二哥无心朝堂,又不必继承家业,何不让他试试想做的?府里有爹爹和大哥早已是风口浪尖,也许二哥退这一步是更好的棋。
爹同意那天,二哥乐得一把将她抱起来转圈圈,转得她头晕脑胀。
哥前世就是念医学院,她永远记得,哥在病床前握紧她的手说——“哥要走肿瘤医学,要亲手治好你的病。”
“不问问我吗?”
“有什么好问的,米铺布庄酒馆银楼……哪间铺子不是赚得钵满盆溢?”
“这是夸奖还是鄙薄?”梁璟朱斜眼望她。
“是事实陈述。”
“要听听另一个事实陈述吗?”
“请说。”
“淘墨斋出的新书《少年天子》,短短五天、光在京城就卖掉三百多本。”
原本他还打算压一压,等到下个月再出书,但突发状况,身为族兄总得替伪妹妹考量,因此决定提早出书,助她在虎狼窝里过得舒适。
怎么突然说这些?因为知道她是《少年天子》的作者?不可能,出书的事她连亲人都没说,所以是……知道她爱看小说,特地给她送新书来?
见她半晌没琢磨透,梁璟朱轻叹,这丫头变笨了,都说得这么明显了。
无法,再提示两分。他问:“你还想见淘墨斋东家吗?”
他知道她想见……天!是他!他是淘墨斋的东家?猛地倒抽气,那么大哥、二哥是不是早就知道舍人……
她正想问清楚,没想惊破耳膜的尖叫声传来,紧接着是东西落地的碰撞声。
声源在自己屋里,叶曦想也不想拔腿跑去。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梁璟朱放下碗筷追过去。
屋门被推开,他跟着进屋,却在房门处发现一个深洞,怎会在房间里挖洞?
他直觉停下脚步,但是、不对……叶曦站在洞口“上”,叶田氏也跌坐在洞口“上”,弯腰看仔细,洞是画出来的,画得太栩栩如生、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