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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页

 

  但她随即失笑,又恢复平日的淡然处之。她在意的人早已离开她身边,天涯海角不知去向,这一生相见无望,她只盼早晚礼佛,多念几遍经,求佛祖保佑他事事顺心,平安如意。

  她照顾不到他了,唯有祝祷。

  “哇!相公,你也懂佛呀!是不是常瞒着我偷上清凉寺,和定一大师讲道?老和尚喜欢捉人下棋,我跑得快,捉不到,大师兄就可怜了,常被他烦。”

  棋艺不佳的定一大师爱下棋,从棋盘中悟道,可是不来起手无回真君子,落棋不悔大丈夫那套,因此他常常悔棋。

  所以梅双樱不跟他下棋,她性子急,别人悔棋她就想翻桌子,常被老和尚取笑:小儿、小儿,心火太旺。

  “弥陀山上的清凉寺?”尼师忽地一问。

  “是呀,师太,你也知道弥陀山?”人不亲,土亲。听到他人提起故乡的山和景,梅双樱觉得特别亲切。

  “你们从边城来的?”那个她从未去过的遥远地方。

  她眉眼都在笑。“嗯!我们住在天水城,我和相公是天水城二虎,城里人都怕我们……”

  “咳!宝儿,不用说这么多。”一个方外之人而已,她倒是倒豆子似的把自个儿生平倒个精光。

  天水城二虎不是体面的事,她说得开心,他却是臊的。满城百姓惧怕老虎发威,恶人一见她拔腿就跑。

  “你叫宝儿?”尼师的声音中有些笑意,似乎颇为喜欢和她抢事做的小妇人。

  “宝儿是乳名,我夫家姓魏。”在丈夫的肢神瞪视下,她没说出自己的闺名,倒也规矩一回。

  “魏?”尼师手一滑,提着的木桶落地。

  从边城来,又姓魏,难道是、难道是……不,不可能,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一定是她搞错了。

  尼师若无其事的弯身拾桶。

  “师太,你怎么了?”看她神色有点不对劲,比刚刚慌了些。

  “没事,干活干太久,手麻。”她找了借口。

  “喔!修行也不要累着,多歇着,菩萨是仁善的,不会因为你一时偷懒而怪罪你。”花木不会长脚跑了,早洒水、晚洒水都一样,它们若有情也会体谅菩萨的用心。

  “施主善心。”真是个好孩子。

  “我不善良,我杀了很多人……”有时午夜梦回,她都会惊醒。

  “咳咳!说重点。”魏长漠再一次以咳声提醒。

  听着小夫妻逗趣的互动,尼师会心一笑。“想问什么就问,贫尼向佛祖借了点时辰,愿为解惑。”

  梅双樱开心地朝丈夫投去一眼。“我们要找一个人,她多年前在碧云庵落发为尼,法号一清师太。”

  尼师背脊一僵。“一、一清师太?”

  “相公,是一清师太吧?”她怕自己记错了。

  “是一清师太。”他记得很清楚。

  “师太,你知道一清师太在哪里吗?”性子急的梅双樱希望快点找到人,好一偿丈夫宿愿。

  “你们找她做什么?”尼师没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她直言不讳。“认亲呗!”

  “认亲?”一清师太还有什么亲人,唯一的弟弟远在边关。

  “儿子找娘了,一清师太是我相公的娘——”

  梅双樱的话才说一半,尼师手中的水桶再度落地,打断她未竟之语。

  “什么!”找、找娘……

  顿时,她泪如雨下。

  “师太,你别吓我,怎么哭了,我说了什么触动你伤心事的话,你莫怪,别放在心上……”哎呀!她最不会应付女子的哭哭啼啼,在边城可以一脚踢开,可对方是个尼师,她的腿抬不起来。

  也许是母子天性,尼师一哭,魏长漠忽地感到鼻酸,心口发疼,望着背向他的尼师竟泪水盈眶。

  “宝儿,跪下。”

  “嗄?”为什么要跪。

  见丈夫率先双膝落地,她也只好跟着跪了,只是跪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没做错事为何要跪。

  但她很快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孝儿长漠给娘磕头。”

  不孝儿?

  娘?

  原来是……

  “儿媳梅氏双樱给娘磕头。”找到婆婆了。

  捂着嘴,一清师太哽咽的啜泣。“这里没有你娘,快起来。”

  “娘若不认,儿子就不起身。”他盼了多少年就为了叫这声娘,魂牵梦萦,不能道于外人知的痛。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执拗。”从小就是牛脾气,认定了就不回头,撞得头破血流也咧嘴笑着。

  “因为我是娘的儿子。”她为了保住他,宁为玉碎,身为她的儿子又岂可成为庸碌之徒。

  一清师太动容地回过身,脸上满是泪水,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双小儿小女,止不住的眼泪奔流不止。

  “起来,别跪了,地上凉……”她伸手去扶,两人闻风不动,让她急得眼泪越掉越多。

  “那你认我了吗?”他话中流露出一丝孺慕之情。

  “认、我认,我就你一个儿子还能不认吗?我……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哭着抱住儿子,神色悲切的不敢放手,就怕眼前的他是幻觉,不是真的。

  “娘,我来见你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让儿子孝顺你。”是活的,他娘还在,真好。

  “傻孩子,娘看见你好就好,不许说傻话,我在这里很好,不用你孝顺。”过惯了暮鼓晨钟的日子,她的心平静,再也回不去以往的红尘俗事,心静死灰,无法复燃。

  “哪里好了,娘老了许多……”他缓缓起身,心痛母亲的牺牲,她最爱的鸦青头发没了,自由也没了。

  “人上了年纪都会老,有谁不会老,那不成了妖精。你媳妇长得标致,是个有福气的,你多疼疼人家。”不像她交付一颗真心,却遇到郎心似云雾,转眼即空。

  “娘,相公很疼我,我叫宝儿,是他的心中宝呢!”梅双樱嘴甜的扶起婆婆的手,说着老人家爱听的话。

  “好、好、乖孩子,小两口和和乐乐,娘见了也开心。”儿子都长大了,成家立业,她这颗心也能放下了。

  “相公听见了没,你是傻孩子,我是乖孩子,可见娘比较疼我。”她娇声娇气地逗乐沉浸在悲伤中的母子。

  魏长漠笑着回道:“傻人有傻福,所以我娶到你。”

  她小有得意的弯嘴笑。“娘,我是福星,可以把福气带给你,你来沾沾福,我们一起当福人。”

  一清师太淡笑不语,一手握着儿子的手,一手拍拍儿媳的手背,眼中的淡然多了一抹满足。

  今生能再见儿子一面,余愿已了。

  第十一章 两宫恶果(2)

  殷贵妃寝宫。

  “……这、这是什么,宣太医!马上宣太医来,我不要……不要长这样,快把太医全给本宫找来,快!要是我的脸好不了,你们一个个都得死、都得死……”

  一大清早起来,媚骨天生的殷贵妃先泡个牛女乃浴,保养玉肤洁白似凝脂,再由牛乳净面,永保少女般。

  但当她从人高的铜镜经过时,眼角瞄了一眼,顿时惊恐得睁大眼,以为自己看错了,铜镜长毛花了。

  可是再仔细一瞧,那花不是长在镜面上,而是她的身上、手脚上,甚至连脸上都开了一朵硕大的牡丹,占了大半张脸,花开艳丽,成嫣红色,她真成了如花一般的美人。

  更恐怖的是,花一开完,一条条像蜈蚣的虫子爬满周身,它们不是在皮肤上,而是钻进皮肉内,一条条似在蠕动,往盛开的牡丹爬去,虫身约三寸长,百来只浮于皮表。

  见状的殷贵妃惊叫连连,扶着额头几欲昏厥,她面色恐惧的以手拍打身躯,想把附着于皮肉内的黑虫拍掉,但是她越拍,虫越凶恶,似仰起首向她叫嚣,不许她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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