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严承是个练家子,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都能察觉到,何况是石无颜偷溜下床,更别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些天了。
于是今晚当她溜下床离开房间后,他也起身偷偷尾随,想看看她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事。
来到前厅,他发现她只点了盏微弱的烛火,便开始认真的做起针线活。
刺绣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他非常纳闷。,想上去问个清楚,但才举步又马上打消了念头,「该不会……」
一个想法突然跃入他的脑中,他悄悄移动步伐,来到石无颜身旁,她因为太过专注,根本没察觉到他的靠近,等到她发现时,手中的绣布也被他取走了。
虽然只是一部分,但已经可以看到雏形,看着布面上的绘图,严承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这活怎会是你在做?」
「爷!」石无颜情急站起,脚却不慎被掉落的剪子给划伤。
「无颜!」见她脚背上渗出了鲜血,他也没心思再继续盘问,手一伸,就把她整个人拦腰抱起,直接带回床榻上,「安分的待着,我去拿药来。」
不敢忤逆,石无颜待在床上动都不敢动一下,但她担心的可不是脚上的伤口,而是代为刺绣的事情露出马脚,她担心会波及到翟凤玺。
严承去后复返,带来了伤药,他捱着床坐下,小心掀开她的裤管,并且在她的伤口洒上伤药,「别担心,这伤药很管用,你的伤口很快就会复原的。」
「谢谢爷!对不起……爷。」
「谢谢我可以理解,但对不起?为什么,你做错了什么事?」他斜睨着她,明知故问。
「那个……刺绣……鸳鸯枕。」
「喔,你也知道那是鸳鸯枕?可我记得那并不是你的活,是翟凤玺强迫你做的?我记得我跟她说过,你不再是她的奴婢,严府除了我,谁也不能指使你做事,她显然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再者就是她胆大包天,连皇帝下旨要她做的事,都敢推给你,她不想活了吗?」
「她当然想!事情不是那样的……她也是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
「这、这……凤玺小姐根本不会刺绣。」石无颜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把真相说出口。
「胡说,她刺绣的手艺可是名满天下。」
「是没错,但……绣活都是我在做的。」
虽然约略猜到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听到她亲口直言,严承还是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一直以来都是你做的?」
「一直以来都是我做的。」
那是否意味着,当年救了他的并不是翟凤玺,而是她?
严承激动的抓起她的手,却让石无颜误以为自己触怒了他,所以再度紧张求饶,「爷息怒,无颜知错了……」
「现在我问你的每句话,你都要据实以告,不许有所隐瞒。」他严厉的下达命令。
听那语气,好像要是隐瞒真相,就要被杀头了,但,她更不希望惹怒他,也不想看他因为家务事皱眉纠结的苦恼模样,所以她很顺从地回道:「是。」
就算要杀头,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他释怀就好。
须臾,严承取出一直搁放在怀里、随身携带了十年的绣帕,每次郁闷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瞧一瞧,奇怪的是,只要手握着绣帕,不管遇到什么困境,他就都能一一走过。
他一直误以为,此物是翟凤玺所有,但是现在,他的心底出现疑问了。
翟凤玺非他以为的那样,而这个他从不放在心上的女子,却有着他所期盼的所有样子。
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别说她还淡定从容得令人忍不住要多留一份心在她身上。
翟凤玺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仪礼,但这出身奴婢的女子却统统具备了。
「你可见过这条绣帕?」
石无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十年前,她沾湿了放在他伤口上的绣帕,上头还隐约沾有洗刷不去的血迹,而上方的图案,是她所绘的画作,从那之后,她就不曾再画出同样图案了。
但可以承认吗?若是她承认了,翟凤玺会有什么下场?
她知道严承为何会娶翟凤玺,所以她这一刻若承认了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么,她很可能同时推翟凤玺下地狱。
因为有所顾忌,所以她迟迟没有回答。
「我说了,要据实以告,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见过这条绣帕?」
「我可否先问爷几个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倒先问起我……」见她态度坚决,严承叹了口气,「问吧,若不让你问,我想你肯定不会老实回答的。」
「爷为什么非娶凤玺小姐不可?」
「我说过了,是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当初他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会娶翟凤玺并非只是为了报恩,而是看中她的贤淑,如今他却只想得出这个原因,没想到他竟也会做出这种自打嘴巴的蠢事。
「爷可亲眼见过你的救命恩人?」
「那倒是……没有。」
「那万一救了爷的不是凤玺小姐,爷该怎么办?凤玺小姐又该怎么办?」
他可没想过那种问题,因为这条绣帕,所以他一直认定救他的人就是翟凤玺,哪怕这段婚姻会害严府被翟家拖累,他也坚决要娶翟凤玺过门,但是被石无颜这一问,他也开始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了。
「所以救我的人真的不是凤玺?」
「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万一真的不是凤玺小姐,爷会怎么对待她?」
「你希望我怎么对待她?」
挥霍成性、跋扈无礼,不堪做个当家主母,如果真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爷已经迎娶凤玺小姐过门,不管怎样,她都是爷的妻。」
那可是个头痛的问题。「你的言下之意是,若她非我救命恩人,我也该对她如初,让她继续当家做主母?」
「理当那般。」
「这事我会琢磨,至少我可以答应你不会休妻,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这绣帕你何时见过、在何处见?」
石无颜定定的瞧了严承许久,才说:「十年前,翟家柴房大火,我背着您逃命,却没能防止您被大火纹身,那绣帕,是我沾了水放在爷的伤口处的。」
难怪她那时会那样跟他说,很高兴见他安然无恙,原来一开始就是他认错了,竟傻得以一条绣帕就认定翟凤玺是他的救命恩人。
「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真相?」
「无颜只是一个奴婢。」
「傻瓜,你让我绕了无数的冤枉路了!」严承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想把长年累月的相思与感恩统统藉由这个拥抱传递给她。
第5章(1)
解开压在心中多年的谜底,严承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的,他再也不用苦恼要怎么改善他与翟凤玺之间的关系,她对他的不在乎,正好让他可以理所当然的也把她当作不存在。
他现在满眼、满心装的都是石无颜。
他成天都待在水云阁里,哪儿也不想去,他的眼瞬也不瞬的跟随着她,她走到哪,他的目光就尾随到哪。
他发现,她超爱忙碌,闲不下来。
看完书,她写书法,写完书法,她画画,画完画,她还能莳花弄草,连外族商人送给他的种子,都被她种活了。
「听说这种花在我们国内无法顺利发苗,你是怎么做到的?」
外族温暖,国内温度较低,有些种子是无法种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