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轻巧的离开位子,安净知道,但是她更专注于手里的音符。
“练琴啊?”
从地下室一上来就是餐厅,餐桌旁坐了一个温文儒雅的斯文男人,生得一张俊秀的脸庞,唐以云遗传了母亲的柔美。
“嗯。”唐以牧微笑,看着餐桌上摆满一大堆袋子,刚刚买东西回来的婷雅正在火速整理。“婷雅,别急,都自己人,你慢慢收。”
“呃……好。”吓死人了,以前总是说她没效率的少爷,现在要她慢慢收?
唐以云瞪大眼感到惊讶。这脸部线条极度柔和的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跑来了?”唐以牧从袋子里拿了罐可乐,迳自扭开。
“我来找二嫂的,她之前对一些需要救助的孩子有兴趣,我拿资料过来。倒是你?你现在应该在公司吧?回家吃中饭?”
“我下班了。”
“下、下班?”唐以云倒抽一口气。“你下班了?”
“我现在是新婚,光是去上班都会被念了,没什么事当然要赶快回来。”
二哥说得正经八百,他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原来你真的知道什么叫新婚耶。”他好感动,眼泪都快淌下了。
“我们还打算去度蜜月。”唐以牧懒得理他的嘲讽。“下星期一出发,去希腊十天。”
“蜜月怎么过你知道吗?二哥。”情圣唐以云准备开班授课了。“首先,绝对不能带笔电去。”
“她不带,我就不带。”唐以牧语带保留。说不定到时候,安齐会突然恢复成工作狂。
琴声停了,他下意识又往地下室方向看了看。
“我才不会带呢。”安净随着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声上楼来,美丽的人儿冲着唐以云绽开笑颜。“嗨,以云。”
唐以牧皱起眉,瞬间拉过她的手,阻止她往弟弟那儿走去。笑得那么开心做什么?她老公在这里。
“咦?”安净被转了半个圈后,回到他的臂弯中,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她撒娇般的央求他帮她拿一瓶可乐时,有人觉得呼吸快停了。
“哇塞,你连醋是什么味道都知道啦?”唐以云有些啧啧称奇。“你们两个是玩真的?”
这句话让安净心头一震。是啊,她是玩真的,她太认真了。
唐以牧白了弟弟一眼。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再温柔的转向她询问。
“你想捐款给这些孩子吗?”
“嗯。可以的话,我还想去教他们弹琴跟画画。”她泛出慈爱的笑容。“一个月一次,或是一星期一次,要看距离跟时间决定。”
“你有那个时间吗?”他质疑。毕竟婚假结束后,工作如战场。
“要问你有那个时间吗?”她孩子气的戳了戳他的鼻尖。“我要你陪我去,不许待在公司。”
“你有我就有。”唐以牧宠溺般的笑着,吻了她的粉颊。
坐对面的唐以云差点被闪瞎双眼。不,他是根本快晕倒了,眼前那个人到底是谁?外星人一定到过二哥家,把真正的二哥二嫂给抓走了,这两个铁定是替身。
第一次跟安齐吃饭时,在路上遇见卖笔的小孩子,她不但冷眼以对,还对着那个小孩义正词严的教训一番;在餐厅用餐时就更痛苦了,再美味的佳肴也令人食之无味,因为他跟大哥聊风花雪月,他们两个在聊币值的升降与操作。
现在这两个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人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太,您的电话!”阿珍嫂忽然从大厅走了过来。“很急的样子,是您的母亲!”
“妈?”安净才想要走上前接过,手里的可乐竟然跟着一滑,匡啷一声的洒了一地。“哇……糟糕!”
现场立刻一阵混乱,两个佣人冲上来,一个拿抹布、一个拿拖把,她身上洒满了可乐,曲线瓶还在地上转呀转的。
“给我。”唐以牧叹口气,朝着阿珍嫂伸出手。“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避免弄得黏答答的。”
唐以云忍着笑,可是心里一阵狐疑。
安齐是个追求完美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迷迷糊糊的行为,瞧她在那边又叫又跳的慌乱模样,为什么他觉得……这女人根本不像他印象中的二嫂?
愈来愈不像,结婚那天像是个分水岭,每一次看都不一样。
“喂,妈,我是以牧。”唐以牧接起电话,用手指戳着老婆,催她快去把衣服换下来。另一只手警告弟弟别过头去,因为他没办法制止老婆当众拧裙子,可是也不许人偷看。
安净刚把裙子上的可乐给拧干,便一手抓着卷起的裙子,一边弯身拾起滚动的空瓶。她踮起脚尖,跳出一地可乐滩。
“什么”
唐以牧忽然惊喊一声,吓得她止住脚步,转过身来。
“好,我跟安齐立刻回去!”
不好的预感顿时蔓延,安净心跳加速。为什么以牧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她紧扣着曲线瓶,浑身微微发颤。
切断电话,死寂的沉默弥漫在餐厅里,他抬首望向老婆,面有难色。
“安齐,你妹妹出事了。”
咦?她瞪大了眼睛。以牧在说什么?
“安净在德国出了车祸,已经过世了。”
她瞳仁忽地放大,一口气竟抽不上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她的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安净死了!那她呢?她是谁!
第8章(1)
哀戚的丧礼在绵绵细雨中举行,安家谢绝了所有同事与朋友,甚至连唐以牧也不能参与丧礼,只有最亲的家人送她最后一程。
安净打着黑伞站在外头,望着黑烟袅袅上升,目送着安齐离去。
她知道安齐不会愿意让人看到自己那面目全非的样子,所以没有公祭、没有瞻仰遗容,他们用最简单的方式,迅速的处理她的后事。而且挑了一个精致美丽的骨灰坛,盛装完美的姊姊。
安齐是在德国郊区酒后驾车,摔下悬崖,尸体凄惨无比,扭曲而焦黑,一点都不像美丽的她。德国警方从她身上的证件找到身分,护照写的是安净。
这令她的同事很匪夷所思,跟他们来德国谈生意的明明是安齐,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人?当他们在德国跟安家人碰面时,才见到原来是双胞胎的另一位。
安净被迫继续假扮安齐,她说因为这个案子她不会轻易放手,所以才委托妹妹前来商谈;这个理由扯得很牵强,因为她知道姊姊的同事们都很狐疑,尤其是小舒从头到尾都带着质疑的眼神瞪着她。
那个行事作风都是安齐的人,结果是妹妹安净?安净怎么可能如此了解公司的事情,以及该厂商的运作情形?
安妈没有给他们太多怀疑的时间,致谢后直接走人,这点小纰漏早被安爸安妈看出来,事实上在新婚第二天,安净跑回娘家时,就被他们识破了。
但他们什么都没说,是因为知道自己女儿的个性。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女儿竟然会为了工作,连婚礼都可以扔给妹妹代打?安净永远言听计从,还真的代姊出嫁,却跟唐以牧发展出异样的氛围……
他们能说什么?什么都还不是该开口的时候。
但造化弄人,谁料得到安齐会客死异乡?
“合约谈得很不顺利,所以你才会喝酒,对吧?”安净对着灵骨塔上的精致骨灰坛说着。“甚至做出酒后驾车这种事情……”
泪珠不停滚落,她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好端端的安齐,会突然就这样消失了?
“安净,你别再哭了。”安妈走了过来,温柔的搂过孩子的肩。“逝者已矣,你要考虑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