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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过。”武梅渲点头。“想不到白云为人如此奸诈,在百姓口中的评语倒是不差。”

  “那是因为他擅长做表面工夫。而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记恨,我劝姑娘忍一时之气,可享百年无忧。”

  “那伯父忍得住吗?”白云道长就算能调动军队围剿她又如何?凭朝廷现在那些军户,不是她要说,底子真是差到极点了,只怕禁不得她铁枪冲杀三回,便要全线溃败。

  但她答应文若兰要保护父亲,这事却是重中之重,万不能有所差池,所以她一定要得到文知堂的保证,不冲动、不莽撞、不愚忠,凡事以性命安全为优先考虑。

  文知堂低喟口气。“忍或不忍,有差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狗屁啦!皇帝昏庸成这样,还要听他的话,岂不白痴?

  武梅渲出身江湖,对朝廷的敬意本就不多,知道皇帝的真面目后,对他的唾弃更是加深。

  要她说,这种皇帝还是早点死了算了,换个好一点的人当,省得天下百姓受苦。不过越是这种人,越是怕死,越想求长生,简直蠢毙了。

  皇帝大概从没想过,若先皇不死,何来他坐龙庭的机会?往更远一点说,太祖不死,包括先皇和他也不过是龙子凤孙中的一员,这两百余年传承下来,不擅钻营、无法获得太祖圣心者,只怕生活比之一般豪门富户也相差无几,还能让他在这里耀武扬威?

  武梅渲从不相信长生不死这种鬼话,所以她不鸟白云老牛鼻子、更不鸟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当然,她对于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是嗤之以鼻了。

  不过文知堂能这么想,也有一点好处,起码他不会为了救儿子而干出傻事,这样她保护起他来,也容易许多。

  “是吗?那……只要伯父暂时忍住,在家修身养性,不干死谏那等事,就……你性命无虞,我便安心了。”

  文知堂心里暗笑。小丫头或许容貌不优,这心性却是百里挑一。不得不说,他儿子还真有眼光。

  “要死谏,也得陛下肯纳忠言,否则死谏便无意义。”

  “我跟你保证,皇上是绝对不会采纳忠言的,所以有关死谏一事,伯父最好是连想都不要去想。”要不然,她不排除将人绑起,只要顾好他的三餐,不让他死掉,等文若兰放出来后,她还给他一个活生生的父亲,便算任务达成。

  “姑娘对皇上似乎很有意见?”

  “自陛下登基以来,加的税应该有先皇的三倍那么多吧?你说税抽这么高,百姓们日子难过,对皇上的想法又能好到哪儿去?”因此她讨厌皇帝也很平常吧?

  提到这事儿,文知堂也忍不住叹气。今圣确实不如先皇多矣,不过读书人最重天地君亲师,圣上再不好,为人臣子也只能劝谏再劝谏,却是说不出批评话语的。

  他转移话题。“既然姑娘是我儿的朋友,今天就别走了,且在此住下,让老夫款待一番,以谢姑娘高义厚情。”顺便也让他替儿子摸清她的底。

  “那就多谢伯父了。”武梅渲一口应允。她进了文家,就没打算离开了,万一她不在的时候,文知堂遇害了,她怎么跟文若兰交代?

  两人互相行礼,你谢过来、我谢过去,心机是斗得不亦乐乎,只不知笑到最后的会是谁……

  *

  第4章(2)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更让武梅渲惊讶的是,饭菜居然还是堂堂礼部尚书大人亲手烹调,而且味道相当不错。

  谁知,文知堂竟说,儿子的手艺比他好多了,经过他手的才真有资格称为珍馐佳肴。

  武梅渲有点怔愣。不都说君子远庖厨,想不到这道理在文家中,啥都不是。

  她越来越觉得文若兰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只除了……为何文家人丁如此单薄?

  如果他能多几个兄弟姊妹,一个也好,她便能说服自己接受他,可偏偏……

  唉!她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暗想,两个数代单传的家族结成亲家,会不会干脆香火断绝了?

  席间,文知堂不停地给她劝酒。他是有意灌醉她,想听她酒后吐真言,以帮助儿子娶得贤妻。

  武梅渲也不推辞,杯来酒干,文知堂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也想藉文知堂的口,将自己的难处传达给文若兰知晓,他俩是不可能的,他们应该一起死心才对。

  只是要死心好难,他的笑容、言谈、行为……一切一切总在不经意间滑过她脑海,虽然短暂,却深刻得教人无法忽视。

  她不免奇怪,他们认识又不久,为什么她对他的感受如此强烈?

  难道这就是他桃花遍京城的魅力?任何女子只要靠他近一点,便忍不住会被吸引,她也无法例外。

  这真是个教人郁闷的发现……

  但比她更郁闷的却是文知堂。武梅渲想招婿……这若是几天前,他绝对不会答应,可儿子入了狱,皇帝摆明了要拿文若兰作为这次围猎失败的替死鬼,丝毫不念文家数代为国尽忠的功劳。

  圣旨一下,诸亲好友怕受牵连,纷纷远避,家中的童仆佣人更是人心惶惶,待一个内管家、一个长工企图卷款潜逃后,文知堂对这些下人也不抱希望了,干脆解散他们,省得麻烦。

  也因此,当白云老道派人上门找碴时,偌大的尚书府才会仅剩两个老门房,都是代代服侍文家的家生子,因此对主子特别忠心。

  不过他们的忠心不仅没得到好结果,反落得重伤在床,不晓得休养多久才能好起来……甚至,能不能完全康复也不知道。

  经过这一连串的风波后,文知堂也看开了很多事。人性本私,为官一任,到底是要忠君?还是忠于百姓?

  当君不贤时,为臣者劝谏无效,是要拿命相搏以全忠义?

  还是帮着剥削百姓,弄得民不聊生,藉此取悦君王,落一个荣华富贵身?

  他是礼部尚书,从来最重礼法,不过当礼法遇上现实后,他也不禁开始反省,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这究竟是对或不对?

  尤其皇上拿儿子开刀的主因还是源于他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时,他真的失望,对皇家,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无比厌恶。

  以前若说他还有几分迂腐,认为万事“礼”为重,如今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真正要紧的是,帮助对的人、做对的事、行有利于百姓的措施,然后,他一家人都能平安健康,这才是目前的他最想追求的。

  所以儿子若真喜欢武梅渲,喜欢到不惜入赘武家,那儿子高兴就好,至于外人的闲言碎语,谁理它啊?

  但听武梅渲的说辞,哪怕她真喜欢文若兰,也不想拿两个代代单传的家族香火开玩笑,倒不是她古板,而是她不想被奶奶念到臭头。要知道,武家奶奶的唠叨功力若说是天下第二,绝无人敢去争那第一的位置。

  一听这答案,文知堂也傻眼了,人家担心绝后很正常,可是……文家怎会单传这么多代?这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如今经人一提醒,他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恐怕这问题不解决,文家还真有绝后的可能。

  可文家到底是从哪一代开始单传的呢?他想,今晚要好好翻一下族谱了,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答案。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互斗心机的两人都半醉了,文知堂亲自送武梅渲回客房,让她早些休息,别累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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