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个元旦害的,她的病烧出他的真心,她开始知道他对自己有多么在意。他让她加入他的生活圈,他为她过生日,他忙疯了,仍然阻止不了见她的冲动。
真的,她真的以为他爱她。
就是这份认定,让她明知爱情有毒,仍奋不顾身亲自尝试。
她说无侮、她说人生一遭,倘若爱情是必经历程,没有道理阻止爱情敲门,于是她沉沦,沉沦在他的爱情里面。
他说两年,她不介意两年;他说要四个孩子,她不怕自己的心脏累死:他来不及吃蛋糕,她体谅说,你先去处理。
她毫不犹豫地在这里等他,不要求、不埋怨,以为宽容体贴是爱情里面最重要的保湿霜,会使得爱情永远保持洁美光亮,哪知道她的宽容竟让他以为,可以无限制索求。
音乐,她不介意躲在幕后,可不代表爱情,她也乐意躲在幕后。
原来他有未婚妻,原来他说「我爱你」是虚情假意,原来她分到的偶尔光临,是他未婚妻短暂休憩。
她愤怒,但不能生气,她二十五岁了,懂得怎么做才保得住自己的命,她下应为一个男人放弃所有,包括肚子里的小生命。
轻轻地,她叹气。
「对不起,我打错电话。」
挂掉电话,晨希把手机扔进垃圾桶。
*
二○○七年四月二日。
姜非凡忙得焦头烂额,他吃不好、睡不着,把一天当两天用。义父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再也撑不下去。
他每天都想回去看晨希,可惜办不到,半分钟都挤不出来,行程一个接一个跑,他像走马灯,忙到连喝水都没时间。
婚礼的事该告诉晨希吗?
这问题始终在他脑袋里面盘旋。
不说,他满肚子罪恶感;说了,他害怕她离开。
他无法损失她,她是他唯一的爱情,是他这辈子注定要守护的女人,他要和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他确信,在约定的两年内,他有本事把公司和雨佩处理好。
雨佩会长大,知道她对他只是兄长情谊和爱情不相关;而公司会稳定发展,他将退居幕后,让雨佩的丈夫或接班人来主持,这样他便报答了雨佩和义父的栽培。
但他不敢把握晨希能够理解,没有女人可理解这种事。
这当头,他连半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必须小心经营,不管是公司、义父、雨佩或晨希。
那么,罪恶感?
埋着吧,他一个人承受,他不要晨希苦,她是好女人,为他自己的罪恶感受苦,太可恶。
「哥,吃饭。」
黎雨佩带着便当走进姜非凡的办公室。哥很多天没回家,他睡在办公室的次数是回家的三倍多。
对这个,她埋怨,爸爸却劝她,非凡本来就是事业心重的男人,她应该多体谅。
她懂,体谅嘛,像妈妈对爸爸做的那样。
爸在病榻间说:「我再也找不到比你妈更好的女人,以前我无法想像失去她是什么感觉,后来,终于知道了。」
「什么感觉?」
「是痛不欲生。女儿,别替爸爸悲伤,这个人世间,除了你,我再无留恋,现在知道你有非凡照顾,我很放心,我就要去找你妈妈了,你应该替我高兴。」
知道爸爸对妈妈的深情,她再不抱怨爸爸薄情。她决定学妈妈,做个称职、体谅的好太太,终有一天,哥会发现,失去她,他痛不欲生。
「你先放着。」
「哥,你瘦了,多少吃一点吧,反正工作放在那里,不会有人抢着替你做。」她赖到姜非凡身边,抽掉他的笔,坐到他腿上。
就是这些亲密的小动作,让她错认他们之间有爱情?那么,往后他必须更注意。
姜非凡扶扶她的腰,要她离开,他走到茶几边倒一杯开水。
她追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他不落痕迹地把她的手拉开,转身问:「你不在家陪义父,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跟你商量,请帖赶不及寄了,我们发新闻稿好不好?到时候,媒体也会派人来采访,你要准备讲稿哦。」
「取消媒体采访、不要请客,公证结婚就好,我不是说过,要尽量低调?」他不希望晨希得知这件事。
「可是我要把婚礼弄得美轮美奂,那是我们两个一生中最重要的经验。」
姜非凡脸色略沉,态度郑重,说:「第一,义父的体力不足,禁不起折腾,你应该多替他着想。第二,我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投注在婚礼上头,我希望你可以懂事一点。」
「我没要你投注时间精力啊,所有的事我一手包办,你只要准时参加婚礼就行。」
「是吗?那谁要我挪时间拍婚纱照,谁要我去试礼服?」
「可是那些……很重要啊。」她呐呐回答。
她又不能一个人拍婚纱,一个人决定大小事,这是他们的婚礼,她多少希望看见他的在乎。
「再重要都没有义父重要,他的时间不多,你情愿把时间花在那些婚礼琐事上,还是把时间花在义父身上?」
她被抢白得说不出话。
低低头,黎雨佩回答,「我懂,不请客就不请客,可是,我想布置一个浪漫的婚礼,只请亲戚和最好的朋友来参加,可不可以?」
她让步。
「好吧,总之,我很忙。」
「爸爸说过,他要我体谅你。」
「谢谢你的体谅,我先去洗把脸,没事的话,你先回家,告诉义父,这两天我会抽空回去看他。」
「好。」
姜非凡转身进入休息室,黎雨佩看看紧闭的门,再看看桌上的手机:心呛着,她鼓起勇气走到办公桌边,打开手机,迅速找到通话纪录,眼光梭巡过,幸好,那个女人再没有打电话来,她松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原处。
姜非凡从休息室出来,发现她还没离开。
「怎么不走?」
「我想看你把爱心便当吃光光。」
「我很忙,待会儿还有一场会要开,我要先把资料看完。」坐回办公椅上,他拿起文件,专注。
她勉强挂起笑容。「那我先走,你要记得吃饭。」
「好。」他敷衍漫应。
打开门,黎雨佩离开。
门关起那刻,他突然很想见晨希,拿起手机,按下熟悉的号码,但是……电话进入语音信箱。
*
第7章(2)
二○○七年四月六日。
晨希把行李准备好,放在床的右边角落。
她淡扯嘴角。这里本来是爸妈的房间,自从和非凡发生关系之后,她搬过来。
为什么搬?因他不在家的时候,她需要这张床帮忙复习他的味道。
尽管她曾经迷信想过,爸妈在这张床上未见完美结局,她和他会不会在这里重蹈覆辙?即使这么想,她还是舍不得高壮的巨人先生,和她挤在自己小小的单人床上。
所以,他们这样……算是重蹈覆辙了吧?
叹口气,她的手忍不住抚摸着肚子。她的主治医师再不满,还是替她找到办法。
他要她住院八个月,持续监测不堪负荷的心脏,发觉情况下对就送开刀房,直到小孩子平安生下来,才准回家。
那么她将有很长的时间不在,也好,用八个月来遗忘一个人,够了。
她应求证的。
很简单,打电话问他,那位黎雨佩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真有一场婚礼即将进行?
可她不想多此一举,人家都要寄红帖给她,席开两百五十桌呢,怎么可能说谎?说不定他们会登上社会新闻,用来解套当前的经济不景气。
更何况,根本不该是她去求证,而是他来对她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