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不需要认定,我有钱有权有势力,当我的儿子,他不必夙夜匪懈、积极努力,就能得到别人想要却得不到的生活。”
“你的话预设了亚继不喜欢夙夜匪懈、不热爱积极努力,你认为他更喜欢怠惰懒散、不劳而获的人生,但我想,你不太了解亚继。在你眼中的完美,他视如粪土,他甚至会认为你正企图剥夺他上进的机会。”
“没有人会这样想,除非他蠢。”
她看着他,眼底带着无奈和同情。“跟你想的不同就是蠢?或者说跟多数人想法不同就叫蠢?大错特错,想法一致者往往是通才,与众不同者才叫做天才。何况王爷想过一件事没有?”
“什么事?”
“其实孤独和空虚恰恰是完美人生的宿命。”
“你在胡说什么?”
“完美的人生需要有完美的父母、完美的朋友、完美的同侪,但这世间能有几个完美的人,没有这样的人为师为母为子为友,他的人生得有多孤单?再说了,完美人生不允许犯错,但人生当中最深刻的记忆,往往是犯错那刻,因为犯错所以失意、所以朋友相伴互吐苦水,所以患难见真情,所以完整了生命。”
“你屈解我的意思,我没有不允许他犯错,也没有让他只交完美的朋友,我只是要给他一条比别人更好的康庄大道。”
“可那条路终究是你给的、你指的、你要的,不是吗?”
“有多少人希望我给、我指、我要的路。”
“你就是想他照你的安排过一生,只要他照着走,就会优秀杰出、出类拔萃?”
“没错,就是这样。”
“或许亚继照着你的指示,真的能长成人人羡慕的那番模样,可是他的自由呢、他的想欲呢、他的遗憾呢?那些他想做却没办法做的,那些他想要任性纵情的经历、他丢失的快乐怎么办?王爷,对不起,我拒绝你偷走亚继的人生。”
“你见不得亚继好,自私地想把他留在身边。”
“我确实想把他留在身边,不过我比王爷更有底气,因为这是亚继的选择。”
“当他长大、因为年幼无知做出的决定而后悔时,谁负责?”
“我负责。”亚继抱着思思站出来回答。
“没错,男子汉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陆浔封进门,轻拍亚继肩膀。
陆浔封在门外待很久了,听着两人对话联想到自己,每句都重重地打上心头。
他是个好孩子,他努力追着母亲的期待往前跑,他争气、他上进,他为了母亲放弃无数喜欲,他很清楚母亲为他们兄弟付出多少,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快乐、不允许自己自由与任性。
为符合母亲的期待,他不断压缩自己的心,于是他遗憾痛苦、他求而不得,他一年比一年沉默……他终于成为母亲生命中的荣光,却从来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快乐。
他的沮丧,知书看在眼里,她学教育、她了解他,所以明白他的辛苦,轻抿双唇,对他轻轻一点头。
说真的,他们并没有太熟悉,可是一个轻点头,他得到安慰了。
第六章 拒绝宁王的提议(2)
陆浔封对秦宁道:“追求完美是人生至苦,因为总有求之不得的时候,只有放马去追你真正想要的,你才能放下那些你追求不到的。”
说得真好!知书走到陆浔封身边,与他站在同一阵线。“我的孩子不必优秀、不必完美,他们或许无法享受荣华富贵,但他们可以尽情地享受自己的人生。”
没有刻意联合阵线,但两人站在一起,说着相同的理论,有意外中的和谐,好像两人本来就同心、同意念,本来就是再相配不过的一对。
这个念头让秦宁不舒服,他朝亚继看过去,只见思思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又亲又抱,他呵呵笑不停。
光抱孩子就可以这么开心?这就是他要的恣意任性?秦宁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骂他没出息吗?
他以为权衡利弊是人人都会做的事,偏偏他看上、欣赏的人,都对此嗤之以鼻,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多年前他才会与陆浔封成为莫逆?
突然,他有输的感觉,好像就要成为陆浔封的手下败将。
皱紧眉头,秦宁走到知书跟前,道:“亚继不想成为我的义子,那你呢?”
“你真需要义女?”知书失笑,她只是胡思乱想的呀。
“我需要一个妻子。”
陆浔封冷下眉眼,危机感让他直起两道浓眉。
知书被他弄懵了,陆浔封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冷冷丢下一句话,“她不感兴趣。”
陆浔封和知书离开,亚继抱着思思从秦宁身边走过,他停下脚步。
“姑姑常说,婚姻是男女彼此需要的过程,我不知道你需要姑姑什么,但我很确定,你给得起的,姑姑都不需要。”说完,他骄傲地撅起屁股也走掉。
原来他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受欢迎?淡淡一笑,他不会轻易认输的,路遥知马力,他拥有的、不仅仅是知书了解的那个部分。
被陆浔封拉着快步离开,踉踉跄跄的,他的背影说话了——他在生气。
生气?为什么?她不懂,但他的掌心大大的、暖暖的,也粗粗的,是练武者的手掌,她没感到不适,反而觉得被他牵着……很自在、很轻松。
他停下脚步,倏地转身,这一转,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他傻了,她也傻了,他想多抱她一会儿,她想多待在他怀里一会儿,只是理智同时阻止两人。
他们同时退后一步,同时抬头,同时望向对方。
她还想着要如何化解尴尬,没想到他握住她的肩膀,认真道:“不要对宁王心存想法。”
微怔片刻,她一笑,明白了,他是在计较秦宁那句话。
“当然,别忘记我可是有丈夫、有事业有家底的人,不会发傻搞坏名声,即使宁王看起来软嫩可口。”
她只是在开玩笑,企图让气氛轻松,没想到他表情更严肃了。
秦宁软嫩可口?意思是他刚硬难咽?她牙口不好吗,怎就喜欢软嫩的?一个秦宁、一个卢华辛,她挑男人的眼光怎地这么差,再怎样男人都要挑刚强有担当的才对啊,就像他……又生气?是她说错话?手指轻捅他手臂,知书问:“你还好吗?有心事?”
对,他有心事,但见不得人的心思不能说,“没,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哪里说对了?”
“有关完美人生那段。”
点点头、叹叹气,确实没人比她更清楚,他为母亲的期待付出多少。
她正起神色。“你已经长大,已经挣回陆老夫人想要的光荣,倘若是孝顺二字,你已经比多数人都做得好,虽然那个历程很累很伤,但过去的无法计较,你可以计较未来,认真看待自己的快乐、所欲,为自己的人生添上几笔光彩,你还年轻呢,还有长长的几十年要过,你可以试着把被偷走的快乐找回来。”
望着她,他自问,可以吗?被齿走的快乐,真的能够找回来?
几个日夜反覆思索,宋紫雯打定主意了。
得不到宁王,她必须争取大表哥,她不怕见风转舵、改弦易辙,她只怕被打回原形,又成为软弱无助的孤女,所以她必须牢牢拽住表哥。
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必须在姚知书动摇大表哥意志之前斩断他们的关系。
所以这几天她花了钱,将姚知书过去几年查个清楚。
这一査,她惊呆了,还以为离开后姚知书会生不如死,会被贾姨娘凌虐逼迫,没想到她竟然混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