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应声。
“不知王妃还有没有什么吩咐?”江阮恭敬问道。
“今日就先这样,回去准备帐册,稍后送到我院子来,等我看过了再说。”沈琅嬛朗声说道,威严气度完全如同一个管家老手。
江阮挥手,一时间众人纷纷告退,只不过出了议事厅的门却有人议论了起来——
听说王妃未嫁失身,让人怀疑操守清白,又听说从小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巴陵是什么地方,一个乡下郡县,那样的老人教养出来的孩子是什么大家闺秀……
说完,掩嘴呵呵一笑,这么年轻的王妃怕也是看不懂帐簿呢。
“你这张嘴真敢说,要是让人听了去,随便给你按个议论主子的罪,你就没戏唱了。”
“这里就咱俩老姊妹,我还怕旁人听了去?”
两人嘻嘻哈哈去了。
当沈琅嬛在议事厅理事时,雍澜则是去了外书房。
四扇朱红双交四碗菱花格扇门里外只有四名守卫,唯有亲信才会知道整个王府的防卫看似松散其实森严。
松散是为了迷惑有心人的眼睛,森严则是用以保护王爷心爱的家人。
“王爷。”
说话的幕僚姓王。字子艳,三十岁不到,他年轻得不可思议的面上故作老成的留了两撇小胡子。
他一张娃娃联看起来就是非常的没有说服力,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小郎君,对此他总是严重抗议,气得跳脚。但是从来没人当一回事,后来便留了那两撇胡子。
唯有雍澜从不拿他的脸说笑。
“你说太子领了差事去海州,兴建造船厂?四哥把改善太湖水利的事揽下来了?”
官家在利民利国这块上并不是个太差的皇帝,这些年他更有意扩大大卫朝的航海版图,因此只要是靠海的都市都被他囊括进了造船的计画中。
他对这样的航海计画非常有兴趣,至于能不能真的迎来大航海时代,这还真不是谁能打包票的。
然而造船不是小事,除了户部官员需要从旁协助,必须拿出章程和具体措施,最重要的是要花费大量的银子。
雍寿则对官家表示,他深深明白诗词歌赋是无法治国的,如何在政事上做出明确的判断,利国利民,才是做太子的基本功。
第十二章 初次管家立威(2)
利国利民吗?雍澜冷笑,那笑如利剑出鞘,冷芒森寒,“这是要藉机自肥,补日前盐铁司爆发的贪赃窟窿吗?”
日子回推也没多久,也就是他忙着要大婚的那期间,盐铁司转运使傅出贪污的丑闻,盐铁司转运使李祈是雍寿的人马,两人臭味相投,为了捞钱,在每条盐道上巧立名目,多设许多纳税关卡,那些财富全进了雍寿的口袋,李祈也跟着收了不少的好处。
因为那处的税赋一时缺口太大,加上做私盐买卖的商人们见盐道不顺,愤而联名上告,这一查,循线捅出了李祈是雍寿人马的消息。
这些线报雍澜早就知道了,至于老四抢着要去太湖治水一事,依照雍满对他的了解,和雍寿置气抢功的成分居多。
对四皇子来说,即便雍寿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处处都表现得比他出色,他仍觉得自己也不差,为什么因为兄长居长,他就要处处忍让,因此想扳倒雍寿的野心与日俱增。
而这些,当然少不了后面的人推波助澜和鼓吹。
只是雍寿有官家撑腰,也因为这点,雍寿就算做了逾矩的事情,官家也都轻轻放过,瑕不掩瑜嘛,谁没那丁点小缺点,因此宠惯得雍寿的权欲越发膨胀。
雍寿日渐觉得官家指手画脚的,让他施展不开,暗地招兵买马,聚草屯粮,等不及官家退位就想称孤道寡。
他把手下百发百中的神射手聚在一起,当成随身卫队,又提拔搜罗来的番将胡人,这举动落入官家眼底,本来还算和谐的父子关系开始有了裂痕。
再加上三皇子礼贤下士的名声越传越广,蠢蠢欲动的他被官家打压,官家的心情正不好,所以,该适时的搅一搅宫中这团浑水,添把火了。
“你把这几年搜罗来的太子贪赃枉法、私底下买进大量蒙古战马的事情找人透漏给老四,我相信他会很乐意收到这些证据的。”
雍寿这回的海州之行要是再出纰漏,就算官家对他再宠爱,总会有厌烦的那一天,至于是哪一天,应该不远了。
王子艳露出欣慰的笑容。“王爷和学生所想的一致,学生这就去办!”
王子艳一出去,雍澜便倒向太师椅中,眼露坚毅之色。
他有了最心爱的妻子,孩子再没多久也要出世,他雍澜不再是孤独一人,妻子、孩子都是他的家人,以前自己受人轻视倒没什么,反正他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是他不能让他的嬛嬛跟他一起受人轻视。
看起来那把椅子他是一定要坐上去,他要让天下的人以后说起沈琅嬛来,再无半点轻视,只能高高的仰望她!
沈琅嬛回到正房,才刚喝上一口水,已经有管事女官抱着帐簿等着,奇嬷嬷告诉她,这两人一个分管厨房菜钱,一个分管针线房,而这些人她虽不曾打过交道,却是眼熟得很,至于品行嘛,也略知一二。
身为亲生母亲的宁皇后自然不会把一些杂草往自己的儿子身边放,也就是说这些人可能是宫里某位得力的人士所安插的眼线罢了。
但是奇嬷嬷并没有打算一开始就打草惊蛇,方才她没有跟着王妃去议事厅,为的就是不想自己太打眼。另外,她也想看看经过这些日子的指点,王妃究竟学到了多少管家的窍门。
她是皇后娘娘派来辅佐王妃的不错,可她也要替娘娘把关,这样的媳妇儿能不能替她照顾王爷,把王府的后院看得滴水不漏。
奇嬷嬷征得沈琅嬛的同意,避到了柱子后面。
“这些是今年以来的帐目?”她问管着针线房的邱管事。
“这是去年整年还有今年春夏两季的帐目,请王妃过目。”
“现在是四月底,秋衣还未裁制出来,江总管也未曾请示今年秋衣的款式,是让府里的针线房缝制,还是外包给外头的那家裁缝铺,现在却已经入了帐?”沈琅嬛淡淡的说。
邱管事愣了下,“奴婢这不是大致拿捏了个数,想着让王妃您一目了然,奴婢也是怕您被数字绕昏了头嘛。”
沈琅嬛笑得如沐春风,笑意却完全没有抵达眼底。“我还真是长见识了,还没到端午竟然把未制好的秋衣入帐了?”
邱管事被沈琅嬛的语气惊了下,她没想到王妃这般年纪,说起话来竟气势十足。慌忙地想要解释,“不敢不敢,是奴婢没脑子,慌忙中拿错了草拟的簿子。”
“我看你不是拿错。”沈琅嬛随便翻开一页,越发冷笑起来。“王府里官家赏赐下来的上好蚕丝织的葛纱堆得都要发霉了,你这帐簿上头却在腊月便与货贩子买了八十疋的上好细衮纱,整个王府就王爷一个正经主子,他一个人就算经年累月都穿纱衣纱裤,也穿不了这么多,你是要他成捆成捆的拿去救济贫民妈?”
邱管事咚一声跪了下去。
江阮是大总管,要管的事情多如牛毛,她们这些小管事的细帐从来都是给自己看的,谁叫王府没有个管后院的当家主母呢。
却没想到王妃心细如发,居然两眼就让她瞧出不对劲的地方,哎唷喂啊!这个大洞……天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