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萱的脸即使胀得通红,却依然没出声呼救,她还是直视他的双眼,没有分毫畏惧。
见她这样,他更加愤怒生气,他气得鼻翼翕动、目露凶光。
“五皇子,您别这样啊,您杀了怀玉公主是抗旨啊!”送李萱过来的太监扑上来,急急扯住他的手臂。
这几句话提醒了周煜镛,没错,杀掉李萱不只是抗旨还是忤逆,不管她是不是父皇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耻辱,她被送来了,他就得收下,这就是圣谕、就是皇恩。
他恨恨咬牙,松手一把将她推开,李萱接连倒退,最后狼狈地摔倒在地,一声闷哼,背撞上柜角,她痛得拧眉。
再度呼吸到新鲜空气,她不停咳嗽,咳得很凶,在一阵强烈咳嗽后,血腥味翻涌而出,溅上衣襟,在一阵昏沉后,她缓过气扶着墙壁慢慢起身,固执地站到他面前。
她不畏惧他的蛮横,抚着胸口说:“没有用的,生气只会让人憎恶、更加瞧不起你,不会替你增添力气。”
他冷冽的目光射向她,她不畏怯,反而笑开,轻飘飘地说了句,“曾经,我和你一样。”
这句话,震撼了他。
周煜镛凝睇着李萱苍白的脸庞,鲜红掌印围在她的脖子上,她嘴角处噙着一缕血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能看透灵魂似的看着他。
周煜镛蹙起双眉,回瞪她。
“我不会给五皇子带来任何麻烦,你也毋庸在意旁人的说法,因为他们的嘴巴改变不了事实,只能改变你的情绪,生气,是你对不起自己,他们仍不痛不痒。”
说完,她再不看周煜镛一眼,转身对小瓶子说:“请给我一个房间,我有些累了,麻烦你。”
小瓶子怯怯地向五皇子望去一眼,乞望求得他的同意。
周煜镛没说话、别开脸,意思是……随便?小瓶子悄悄松口气,领着李萱走出大厅,方才闹上一场,他想,还是把公主安排得远些,两人碰不上面才不会再有下一回。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萱跟着小瓶子走出大厅才几步,竟迎面碰上一起前来的周敬镛和周旭镛,他们的视线落在李萱颈间的红痕、落在她嘴角的鲜血,最后定在她衣襟前的那片血红。
周旭镛强压的怒气在此刻扬升,周煜镛是什么意思,不满意萱儿住到这里吗?好,他马上把人带走。
周旭镛拉住李萱的手腕,一语不发将她往外拉。
小瓶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心一惊,连忙抓住李萱另一只手,慌忙道:“王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啊,皇上说……”话未说完,听见动静的周煜镛从屋里快步走出,就看见周旭镛和小瓶子一左一右拉锯着。
他冷冷一笑,阴沉问:“二皇兄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在慈禧宫里没听清楚?父皇说,要把李萱赐给我。”
“父皇没这样说,他只是让萱儿住到这里,你没权力伤害她。”
那些碍眼的红印,扯得周旭镛心头一阵发疼,周煜镛问他做什么?他才想问,这该死的周煜镛想做什么?“是吗?永平宫是我的地盘,李萱进到这里就是我的人,我要她生她便生,我要她死她便死,谁都无权多话。”
“休想,我带她走!”带她走?李萱怀疑地望向周旭镛,她有没有听错,于他,她不是蛇蠍吗?不是避之唯恐不及,怎地反过来要带走她?李萱脑子有几分迷糊,她被他们搅乱了。
“二皇兄说错了吧,应该是二皇兄不想要,父皇无处可塞,只好将她丢到我这里。
若非二皇兄不想要,她又怎会在冷宫里蹲三年?”
目光一闪,他讥诮地朝李萱投去一眼。
心头一阵清晰的疼痛扬起,李萱苦笑,周煜镛还真是明白该往哪里下针会刺得人痛不欲生。
毋庸提醒,她明白自己是谁都不想沾惹的麻烦,可她也没打算麻烦谁呀,她只是顺应皇命,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怎就这样难?低下头,李萱轻轻地挣脱周旭镛的手,退开两步。
感激周煜镛的提醒,她再不会抛却自尊、妄想一个看不上自己的男人,她会懂得分寸,尽量离二皇子远远地。
看见李萱挣脱周旭镛的掌握,周煜镛嘴边的恶意益发张扬。
“李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跟着二皇兄吗?如果你想要,我马上去禀明父皇,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何必一再侮辱她,一再提醒她有多卑微?她伸手将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露出那个明显而丑陋的伤疤,她偏过头望向周煜镛,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眼神,周煜镛心头却猛然一抽。
她还能笑,而那个微笑让他感觉,他侮辱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屈膝,她分别向周敬镛、周旭镛和周煜镛低头行礼。
“不劳烦各位爷。”
第七章 激励起了大转机(1)
李萱在擦桌子,利用忙碌来遗忘那个迟到三年的讯息,很伤、很痛、很割人心,但那一刀也够狠,一口气切除压在心头上的那颗恶瘤。
她还以为二皇子只是不喜欢自己,还以为只要她释出善意,他们将会过得幸福,而原来……不是不够喜欢,而是憎恨,恨得想将她除去。
其实认真想想,早有脉络可寻,二皇子对感情执着,他重情重义,他曾经说过今生今世只愿求得一齐心女子,定不教她受罪于嫉妒。
何况她怎不明白,他有多么痛恨被安排。
小时候,信王爷安排最好的师傅给他,结果他书念得敷衍,全然不在意糟蹋自己的天分,若不是她这个小小神童出现,激发他的竞争心思,他的课业怎会突飞猛进?在未允下两人婚事之前,他疼她宠她、喜欢她,一有机会就把她打扮成小子带她出门,给她买糖葫芦、买果子,慷慨地买下所有她喜欢的东西,那时候啊,她过得多幸福。
偏生那个婚事,离间了他与她,皇后娘娘眼底的大义,在他心底是强逼,二女共事一夫,更是他无法忍受的痛苦,然后恶性循环,一步步走到眼下的状况。
李萱自问,整件事她没错吗?不,她有错。
她那样懂周旭镛,那样了解他的脾气,却还企图顺应着安排迫他娶她,就是大错特错。
今天这番遭遇,她半点不冤。
心随意走,她迫着自己念头翻转,她强行把心头委屈卸下,她说服自己与周旭镛本就是无缘无分的两个人,怎能计较谁又辜负了谁。
总之,全是她的谬误,她承担,然后从此丢弃对他的情感,落得一身轻松。
只是谁都没料到,五皇子说出那个教人痛得心碎的真相,竟是解除她多年桎梏的契机,也好,从此连怨、连恨、连放下都不必。
虽然李萱还是不明白,那日周旭镛为何会突然出现于永平宫?难道是因为……她再不是他的包袱,他松下戒备,又可以像小时候那样真心待她?还是因为心存愧意,试图要弥补过去?李萱深吸气,又逼自己笑,她知道,逼久了那个笑就会益发自然真诚,越能说服别人。
反正不管二皇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于她都不重要了。
接下来,她该想的是如何讨好五皇子,如何让他同意送自己出宫,她很想去那个可以养鸡养鸭,靠自己双手生活的梅花村。
她抬起头,深吸气,把脸上的笑弄得更自在惬意。
真好,不心酸不心痛,真正的放下、再无半分委屈;真好,不在意一个男人,连灵魂都轻松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