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镛、周旭镛模样随了皇后,样貌不差,轻易便能吸引女子的目光,但他们取胜的是气度,周敬镛温润似水、观之可亲,周旭镛却是天生威仪,让人不敢逼视,可是这位五皇子……美得教她形容不出。
然真正引她伫足的,是他身上那股抹也抹不去的浓浓哀伤,那种哀恸她曾经历过,因此她懂。
下意识地,李萱抬脚朝他走去,没想到他却狠狠丢下一句,“走开、不要靠近我!”周煜镛转身离开,脚步飞快,但走得急,瘸了的那条腿跛得更厉害。
她不再靠近,脸上带起一个淡淡的苦笑,刺蝟呵……曾经她也是只刺蝟,只不过她没有胆子张扬锐刺,只能一根根将身上的针除尽,为自己覆上柔软毛皮,好适应这个充满刀光剑影的环境。
李萱说不出心口溢出的是什么感觉,是同病相怜的哀愁,还是不该展现的同情?
第四章 谁杀害皇家子嗣(1)
赐婚圣旨终于下来,靖亲王周旭镛将迎娶相府千金王馨昀为正妃,怀玉公主李萱为侧妃。
此消息传出,谣言被证实,李萱并非痴心妄想,皇帝的确感念李廷兴夫妻的牺牲,让他们的女儿嫁进皇家、入皇室玉牒。
乍然听闻此消息,一时间,宫里的流言蜚语暂且停歇,过去,李萱这个公主头衔名不正言不顺,可一旦嫁给靖亲王,她就是个十足十的皇亲贵胄,日后谁要再拿她的身分作文章,便是自找麻烦了。
圣旨一下,李萱不知道周旭镛心底怎么想,但不论他有何想法都不重要了,没有人可以违抗圣旨,包括王家或是她。
等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李萱明白,赐婚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当嫁进靖亲王府的第一天起,就是竞争的开始,即便她与王馨昀是至交好友,只要套入那个妻妾的身分,她们就无法避免地陷入女人战争里。
李萱想,她早已做了多年的准备,心绪依然矛盾,王馨昀乍然听见这个消息,心底不知道会是怎样的震撼?三妻四妾,是男人逼女人勤奋上进的手段,还是优胜劣败的淘汰过程?她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她注定要走过这一遭,避无可避。
谢旨后,李萱随着德妃前往慈禧宫,皇后见她们进门,脸上扬起笑意,连忙让人摆上小杌子,让她们坐到自己跟前。
“接过圣旨了?”
皇后拉过李萱的手,柔声问。
李萱穿着一身粉色流彩花纹长裙,头上斜插着一支碧玉玲珑簪,戴着翡翠水滴耳环,有一股说不尽的雍容华贵,细瓷般的洁白面孔,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灵动双眼,笑不露齿、眉眼弯弯,盈盈地向皇后见礼,袖摆点点流泄,映着晶莹剔透的肌肤更添几分清丽,她是个美人胚子,再配上这样的风姿气度,更显不凡,后宫三年,将她磨就成了一位真正的公主。
“是。”
“开心吗?”
李萱没回应,唯能低下头,脸上含羞带怯。
皇后叹口气,对德妃说:“这宫规到底是好是坏,若是以前,萱儿定会大大方方说开心极了。
现在拘谨成这副模样,连心思都不敢表明。”
“这才是大家闺秀嘛,若她还是像过去那样,早被批评得无地自容。”
德妃笑着说。
“也是,人人都耳提面命要知礼守礼,久而久之一点点的行差踏错就变成大事。”
就算她贵为皇后,也有宫里的嬷嬷们不断提醒这个能做、那个不能做,什么话说了会引起风波,什么事做了会给人攻击藉口。
天底下女子谁不想坐上这把尊贵的凤椅,可惜,她在这个后宫很显然水土不服。
若非儿子成器,而皇上还顾虑当年少年夫妻情,也许早早与她形同陌路。
见皇后叹气,德妃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说:“姊姊别难受,日子总是要过的,男人嘛,怎舍得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咱们只要手里攥着那份恩义,皇上不是负恩之人,何况大皇子、二皇子都是朝廷栋梁、皇上的左右手,日后有他们可依恃,姊姊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我心底何尝不明白,不过是想不开罢了。
眼看宫里年年进新人,一朝得宠便欢天喜地,自以为成凤了,哪日失宠便门前冷落、受尽沧桑,女人的一生到底争的是什么呢?”
“姊姊,你这样还感叹,那我呢,至今膝下犹虚,又失了皇帝的宠,只能守着一个偌大的安禧宫到白首、到命终。”
想起自己的一生,德妃唏嘘,想当年的无忧无虑,如今只落得一身寂寥,偏偏所有人都以为她过得多好呢,谁知晓她不过是个木塑泥雕,行动思想全不由己。
“母妃,您还有我。”
李萱插话。
皇后和德妃相视一笑,道:“是啊,咱们还有萱儿呢,你有个好女儿、我有个好媳妇,这辈子就等着她给咱们尽孝。”
“姊姊这话,若是让大皇子、二皇子知晓,肯定要嫉妒。”
“儿子哪懂母心,自然是女儿贴心,想想,是谁在咱们身边相伴?是谁一心想着念着咱们?这丫头,在外头是颗蚌壳,架子端得老高,谁都撬不开她的嘴,诬蔑由人、毁谤随他,连出头替自己争辩几句也懒,却在咱们跟前说学逗唱样样来,就怕咱们悲秋伤春。”
皇后说着,望着李萱的目光益发满意,小时候不懂事,还会闹腾骄纵,长大明白事理了,她一颗玲珑剔透心处处替她们设想,这些年倘若没有她的陪伴,真不晓得日子该怎么过。
“师傅教过,嘴巴是用来做有用之事,逗皇后娘娘和母妃开心,是最有用的事了。”
李萱娇俏地朝她们眨眨眼。
“怎么个有用法?”
德妃笑问。
“瞧瞧萱儿穿的、戴的、用的、吃的,就知道多有用了。”
“你这丫头!”皇后忍俊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
“说到底,我还真舍不得丫头出嫁,若是能再留个两年就好。”
德妃揽过李萱,轻叹气。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如果不一起抬进门……旭镛的性子我懂,那孩子看起来十足的霸气,心底却是细腻无比,从小见我在妾室间左右为难,就常对我说以后绝不娶很多女人,不教他的妻子难受。
“这念头,他没消停过,为赐婚之事他还同他父皇闹过一场,如果不让萱儿和王家女儿一起进门,日后若是旭镛和王氏有了情义,怎还肯让萱儿进门。”
因为淑妃,她并不乐意王馨昀嫁给旭镛。
但她理解皇帝为儿子铺路的心思,为顾全大局,她还是点头应下王家的亲事,只希望王馨昀是个好的,别像她姑姑那般心狠手辣,为逐高位手段尽出,希望她们能像过去般和和乐乐、好生相处,更希望李萱的才情能让旭镛多看重几分。
德妃点点头,对李萱说道:“王家那个丫头,我瞅着是个好的,萱儿同她交往多年,自是明白她的心性,记住,真心待人好,人必还以真心。
若是你以真心待人,却换来诡诈,你就得为自己多些琢磨,这些年宫里的弯弯绕绕你看得多了,我没要你学,但你必须懂得自保。
“这些年我在旁边看着,你的心还是软了些,我不求你争强好胜,却要你记住凡事要懂得区分轻重,无碍大局的小事你可以吞忍,但若事关大局就得寸土必争、不能一味忍耐,便是过去有些交情,在紧要关头时,你还是得先替自己着想,要记住,若是你一味忍耐,到最后死的便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