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声音有些缥缈地反问。
“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直接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女人轻轻笑着,像是带着微微的叹息,在这荒芜的宫殿之中,显得格外的阴森和凄凉。
“可是我却很有耐心,否则也不会等了这么些年了……呵呵……心急吗?看来那小秀女的确是你在意的人。”
“别扯其它人,难道你自个儿的儿子你也下得了手?还有,慕蓉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居然让她身边伺候的人打小就喂毒,最毒妇人心,用在你身上,可是半点也不过。”
“那不是我的孩子。”女人淡淡地道:“我的孩子很早就死了。”
陆厚朴听到这里,大约明自自己是不小心听见了什么后宫秘辛了,虽然她知道好奇心有可能会害死自己,但她实在很想知道那个声音一下阴森一下空灵的女子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别的不说,想来她就是绑了她的仇人,她把自个儿的仇人认了个面熟,倒也说得过去吧。
可没等她调整好角度,厉穆禛清冷的眼神已经朝她望了过来。“是谁?给朕滚出来!”
第6章(1)
风吹动了树从,带动一片沙沙声响,可是厉穆禛没有动,依然定定地看着那树丛后的方向。
树丛后方慢慢地出现一抹身影,陆厚朴尴尬的站起身,试着露出最无辜的笑容,替自己解释,“我真的不是刻意要偷听的,只是刚好路过……这样的理由能行吗?”
厉穆禛严肃地看着一身湿漉漉的她,不由得皱起眉,“你怎么会在这儿?方姑姑不是说你让人带走了?”
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让他不得不心生怀疑。
徐月溶轻轻笑着,张苍白柔弱的脸庞温和的看着陆厚朴,“朴儿,你可来得真巧。”
她故作亲昵的称呼,让陆厚朴出现在这儿的原因越发可疑。
陆厚朴冷冷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大娘,咱们不是很熟,就不用特地装熟了吧!还有,我不大喜欢让人喊我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下人呢!”
徐月溶愣了下,勾起一抹抱歉的微笑,可眼里却闪过微微的恼怒,“这样独特的秀女……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好一个口无遮拦的臭丫头。
陆厚朴轻哼了声,对于这女人话中的讽刺明白得很,立即不甘示弱地反讽了回去,“是啊!大娘活了好些年,郁不曾见过我这样特别的姑娘,今日我可是发了善心,让大娘能够好好见识见识,大娘也算是不亏了。”
徐月溶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不满的瞪着她。
厉穆禛看着两个女人针锋相对,半晌后才对着陆厚朴问道:“穆庭可好?你既然能够平安无事地找到这儿来,那他应该也无事了吧?”
“他……王爷没事,我把追兵都给引过来又甩开了。”陆厚朴不怎么在意地说着,目光在他和徐月溶之间来回,“那我就不妨碍两位说话了,我……”
“你先走吧。”
“何不留下听听?”
徐月溶和厉穆禛几乎是同时开口,却是完全不同的回应,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徐月溶那柔和中带着阴森的挑衅,在夜色中一览无遗。
陆厚朴眨着一双大眼,圆嫩的脸蛋左瞧瞧查看看,无辜地道:“呵呵……我这真是左右为难啊。”
厉穆禛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为难的?难道在这宫里,朕说的话还不能作数了吗?”
陆厚朴虽然很不想拆他的台,可是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还当面唱反调的人,不就在他面前吗?
他从她的表情看出了她的意思,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若是能够把人给杀了,他早就做了,又何必让眼前这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闹出今日的大动静来。
徐月溶显然也是有恃无恐,呵呵轻笑,那缥缈空灵的笑声,似乎带着点怨恨,又带着点让人说不出的情绪,让人不由得背脊一凉。
陆厚朴不由自主地站到厉穆禛身边,他侧头看了一眼,便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让她披上,对于她这种表明要留下的动作只是抿着唇不再多说什么。
不想让她待在这儿,只是不想让她听见那些个龌龊肮脏事罢了,可是换个角度想,如今他还不清楚眼前这女人留有多少后手,或许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反倒更安全些。
他体贴的动作像是一根尖刺刺痛了徐月溶的眼,她如鸣咽般的轻笑着,眸光像是看着什么可笑之事一般。
“既然是帝王,又何必装什么情深样?真让人觉得恶心!”接着她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又道:“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查当年你母后是怎么死的吗?没错!是我下的毒,跟醉芙蓉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混了秘药,让她上瘾的感觉不明显,且太医也检查不出有哪里不对劲,最后她的身子慢慢变得虚弱,你说,这样的死法,对一国之后来说,是不是挺讽刺的?”
厉穆禛紧绷着脸,冷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早已不复当年美貌的女人,对于她终于亲口证实了这些年他一直猜测的事,他的两手忍不住攒紧成拳。
“可父皇把你关在这儿,这个充当了冷宫的地方,你所做的事,并不是没人知道。”
想起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男人,涂月溶脸色平静,彷佛那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路人。
“是啊!他知道是谁害死了他的发妻,也知道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徐月溶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这件事她至今仍无法释怀。
“他不敢让那贱人死,也舍不得让我死,可是我可怜的孩儿呢?他的冤屈如何能平复?!我不服,所以我自个儿的仇恨,我自个儿报了!你瞧瞧,这不就是所谓的天理循环吗?那人让我的孩儿死于身体衰弱,那么我也让她经历差不多的死法,一报还一报,公平!”
“这不过都是你一派胡言,那时宫中的皇子除了我,就是你生的二皇子,更别说他出生的时候,我都已经将近十岁了,无论如何也没有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出手的必要。”厉穆禛对于当年的事情自然也是调查过的,自然不相信她所说的“真相”。
“哼,就因为那男人自以为对我的宠爱,才为我儿惹来的杀身之祸。”徐月溶冷冽的说起她已经许久未曾提过的当年事。
很多事情然已经撕开来,那么其中脏的臭的,自然也没有必要遮掩下去了。
“我宠冠后宫,有我这个当娘的在,所生的孩儿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荣宠加身,可是即使我没有争抢的意思,依然有人不愿让我们娘俩好过,在我生子之前,宫中就隐隐约约传着若我生下的是皇子,未来必和你相争皇上的宠爱,甚至大位,而在我生产后昏昏沉沉之际,不知是哪个产婆,又传出“此才为朕的第一子”的谣言,不过几日内,谣言甚嚣尘上,甚至连前朝百官都有耳闻,御史也因此上奏。”
想起当年那可笑之事,徐月溶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人总是如此的可笑,不过是一句随口之言,所有人就能够说得有模有样。
当年旧事,即使是厉穆禛也只是略有耳闻,却不知道这在当时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可如今他以一个帝王的身分再看,这其中的风起云涌、又哪里只是简单的一句“后宫生妒”可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