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莲心也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在此?」
「明儿是重阳节,我来永安寺为祖母祈福,不可以吗?」董慕丽睨着她道。
在董家这段日子,董慕妍虽然见过董慕丽几次,却不曾有过什么交谈,她一直昏迷着,原主过去的记忆也模模糊糊。今日第一次真正面对面,不得不承认,董慕丽真是个难得的小美人,这般强烈的阳光照在脸上,肌肤却无半点瑕疵,有如瓷娃娃一般。
「这茱萸囊奴婢已经付了钱,」莲心强忍怒气,恭敬的道:「还请二小姐还给我们小姐。」
「可大姊姊嫌弃它脱线了,方才我亲耳听到的。」董慕丽道:「这样吧,剩下的这些绿色的香囊,大姊姊随便挑一个,红色的我留下。」
「大小姐喜欢红色的,脱线的地方很容易缝好,」莲心抗议道:「二小姐,终归有个先来后到吧?」
「大姊姊,你说呢?」董慕丽只对着董慕妍道:「妹妹我就是喜欢这个红色的香囊,你会让给我的吧?」
其实不过一个香囊而已,红色还是绿色的,董慕妍没多在乎,但对方如此挑衅,让她心里有些不悦。
不知原主从前与这二妹妹是如何相处的?或许是处处退让,才会让对方的气焰如此嚣张吧?可惜如今换成了她,没那么容易欺负了。
「妹妹对不住了,我素来喜欢红色,」董慕妍开口答道:「莲心说得对,终归有个先来后到吧?」
董慕丽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情,大概没料到她竟敢拒绝,毕竟这一年来,她和母亲在董家作威作福惯了,从没被人拒绝过。
「好吧,」董慕丽道:「那妹妹就不夺人所爱了,香囊还给姊姊。」
董慕妍微微凝眸,觉得对方妥协得太过爽快,总透着些古怪。思忖之间,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见董慕丽忽然将那香囊一扯,嘶的一声,囊口绷裂,茱萸哗啦啦全数撒落在地。
「二小姐,您……您这是做什么呀!」莲心不由愕然,大声叫道。
「哎呀,真对不住,」董慕丽依旧浅浅笑着,「没留神,把这香囊弄破了,不过我会赔给姊姊的,一个香囊而已,姊姊也别太大惊小怪。」
这就是董慕丽的性子?想要的东西,哪怕毁了也不给别人?
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女儿,看来自己想要在董家与这对母女争锋,必定十分艰难。
董慕妍素不喜欢与人相斗,信奉能退则退,海阔天空,眼见这情况,更加坚定离家的打算,董家这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她。
「一个香囊而已,确实没什么。」她答道:「莲心,咱们烧香拜佛去吧。」
她拉着莲心,本打算就这样退开,然而董慕丽忽然蹲下身子,一瓣一瓣将那些散落的乾花拾起来。
「大姊姊——」董慕丽的眸中突然泛起泪光,「一个香囊而已,你若喜欢,妹妹哪里会真的跟你争呢?你何必毁了它?大过节的,这终究不太吉利。」
她、她在说什么?董慕妍一时没听明白。
「大姊啊,你这脾气也不改改,」董慕丽继续哽咽道:「将来嫁到澹台家,你也是这般吗?妹妹自然不会跟你计较,可若换了婆家的人,大概就不会容你了。大姊姊,你听一听劝,别再这般任性了——」
她蹲在地上,声音细软,双眸氤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会以为董慕妍真的欺负了她。
她究竟在做什么?这会儿演这出戏,是要给谁看?
「大姊姊?」
董慕妍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二姊姊,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豁然醒悟。
转身就见董慕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的身后,而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年轻男子,想必就是澹台浚。正因为瞧见澹台浚,所以董慕丽忽然换了副面孔,故意设计了这个场面吧?
呵,真没想到电视剧里狗血的情节竟这般在眼前上演。董慕丽的语气、表情栩栩如生,演技堪比影后。
董慕妍略略侧过身子,眼睛的余光瞧了瞧澹台浚。他的画像她是见过的,本以为画师将他美化了,然而本人却比画上还俊美了三分。
他一身青衣,站在初秋暖阳下,周身彷佛平添了一抹光晕,整个人缥缈出尘,清逸无比。
董慕妍垂下眸去,双颊忽而滚烫,心里竟有些尴尬。
任何一个女孩子面对帅哥的时候都不希望自己出糗,然而就在刚刚,她被亲妹子指责她嚣张任性,也不知澹台浚此刻对她是何感想?
她不敢细究他深眸中的思绪,估计他对她的印象十分糟糕,大概除了原本的不喜爱,更添了一分对她的厌恶。
脑中闪过千万个凌乱的思绪,她今日来此本想与澹台浚好好长谈一番,就算退亲也不能太过难堪,无奈被董慕丽这一搅局,只怕所有的打算都化为乌有。
董慕妍只恨自己不够圆融,不够冷静,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知如何化解,白白受了气,还背了黑锅。
「听闻你昨日与董家大小姐见面了?」潘淑妃微微笑,命宫婢往澹台浚的盘中夹了一块点心,「今日重阳节,本宫特意做了些菊花糕,你尝尝。」
澹台浚正襟危坐,闻言拿起筷子品了一口那黄澄澄的糕点。
「浚儿,」潘淑妃见他不回答,改口道:「今儿突然进宫,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你有什么话要本宫讲?」
「外甥……」澹台浚终于道:「外甥打算与董大小姐退婚。」
「你几时动了这个心思?」潘淑妃一怔,讶异地问:「为何啊?」
「外甥与董家的亲事本是父母在世时定下的,如今二老已经故去,当年的娃娃亲也只是口头一说而已,」澹台浚道:「外甥想自己作主。」
「所谓一诺千金,违背了总是不好。」潘淑妃微微皱眉道:「但婚姻大事,本宫也希望你能趁心如意,若你真的不肯本宫也不逼你,不过……你到底对董家有何不满?听闻那位董大小姐生得十分漂亮不是吗?」
「董家毕竟是商贾之家,外甥在朝为官,又在户部当差,实不想与商贾扯上姻亲关系,到时候若有什么事,左右为难,怕辜负了皇上,辜负了娘娘。」澹台浚答道。
「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孩子,也是一心一意想为皇上效力,辅助本宫。」潘淑妃点点头,「商贾之家说来也确非良配。只是那位董大小姐有些可怜,听闻她去年刚丧母,昏迷数月又身患重病,至今才稍好些,如若遭退婚,只怕是雪上加霜啊……」
「从前我们见过几面,加上外甥昨日所见,」澹台浚道:「外甥自觉与她的性子,只怕不相宜。」
「不相宜?」潘淑妃蹙眉,「怎么个说法?」
「她似乎……太过任性行事了。」澹台浚斟酌道。
「哦?」潘淑妃关切道:「你们见了面,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澹台浚道:「一并去永安寺里上了香便散了,她兄弟本来安排我们一块儿用晚膳,也罢了。」
「那你如何知道她任性?」潘淑妃狐疑道:「本宫还以为她怠慢了你呢。」
「她对亲姊妹态度不大好,见微知着,怕是性子不太好。」澹台浚道:「若她本人纯善,就算出身商贾之家,外甥也不会厌弃,但娶妻娶贤,外甥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原来如此。」潘淑妃叹了一口气,「那么这门亲事,就全由你自己作主吧。本宫也不知晓那董大小姐的人品竟是这般,说来朝中诸事繁杂,你家中也确实需要一个贤内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