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事?」董慕妍惊讶,「掌柜,方才你为何不提醒我们,还把这套首饰给拿了出来?」
「小的以为只是传闻,不必当真,」掌柜连连道歉,又说,「况且此事……小的早告诉过庆姨娘了,姨娘,是吧?」
「啊?」庆姨娘身形一僵,「掌柜什么时候告诉过我的?」
「姨娘来预订首饰时,小的就提醒过你了,」掌柜急忙申辩,「怎么姨娘不记得了?当时你明明说不打紧的啊!」
「我……」庆姨娘满面窘色,「我真不记得了……有吗?你有告诉过我吗?」
这话一听,董慕妍便知是怎么回事。呵,她说呢,庆姨娘怎会忽然如此好心,巴巴地送她这样一份大礼,原来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还好,她今日请了澹台浚来,也不知他看了眼前的情形有没有明白一些什么,能否了解她被庆姨娘刁难的处境,对她怜惜一分。
他依旧不动声色,脸上不显任何情绪,不过他微微侧身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似有不同以往的神色。
「这套蔷薇苜饰是买不了了,掌柜,你也别急,」董慕妍从容道:「我们再挑别的就好。」
「最近预订首饰的人太多,」掌柜露出为难之色,「虽还有些存货,但像这般华贵的实也太少,怕入不了董大小姐的眼。」
「听闻掌柜有收藏旧首饰的习惯,」董慕妍微笑道:「若无新的,旧的也行。」
「旧的?」掌柜一怔。
「对啊,只要东西贵重,不论新旧皆可。」董慕妍道:「像是一些前朝的古件,佩戴起来更显格调。」
「对啊!」掌柜恍然大悟道:「董大小姐倒是提醒了我,这里有好些现成的东西,原也是达官贵人们订制后未来取的,都不比宫里的逊色,小的都拿出来给小姐瞧瞧。」
「旧的?」庆姨娘凝眉道:「大小姐,若如此,还不如老太太的呢。」
「姨娘本说要送我东西,怎么反悔了?」董慕妍似开玩笑道:「反正来都来了,咱们也开开眼界,看看掌柜都收了些什么宝贝,岂不好吗?」
「我哪里是要反悔呢。」庆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解释道:「只怕挑不到好的,耽误了时间。」
「不如瞧瞧吧,」澹台浚顺口帮董慕妍说了一句,「我也想看看掌柜收藏的宝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都如此说了,庆姨娘更不好反驳。
只一会儿功夫,掌柜便命小二将压箱底的东西都寻了出来,逐一摆在董慕妍面前,供她随便挑。
「既是古董,不如挑一套白玉首饰吧。」董慕妍道:「古朴典雅,太后或许会喜欢。」
「记得有套羊脂玉的簪子,还有手镯、耳坠,十分齐全。」掌柜灵机一动,「对了,便在这里!董大小姐你瞧瞧,腊梅的样式,不显老气,有些可爱。」
「腊梅?」董慕妍垂目道:「记得我小时候可喜欢红梅了,屋子里有好多红梅图,不过最近觉得腊梅也很可爱。」
「对啊,小姐最喜欢梅花了。」莲心上前道:「奴婢瞧着这套首饰与小姐很配啊。」
董慕妍含笑,将那玉簪子拈起来仔细观赏,这白玉的色泽中透着一点儿黄,倒与腊梅极为相似。
「就选这套吧,」董慕妍对掌柜道:「钱能少算一些吗?怕我姨娘太破费。」
「大小姐既喜欢,再多的银子我也要付啊!」庆姨娘在一旁,不情不愿地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脸上终归流露出些怨恨。
「待小的先清点下究竟是几件东西,年月太久,小的都不记得了。」掌柜往匣中细数,「簪子六支、耳坠一对、手镯一对……噢,怎么还有一块玉佩?这玉佩哪里来的?」
此话一出,引得诸人瞩目,只见掌柜从那丝绒垫子底掏出一只雪白物件。
「这哪里来的?」掌担问小二道:「似乎跟这些首饰并非一套的?」
「这……」小二也迷惑,「想是收拾东西的时候错放了,这个独件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收的,因也是白玉所制,便归了进来。」
澹台浚本淡淡地瞧了那匣中一眼,不过凑个热闹,然而刹那间却变了脸色。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将那玉佩一把抢了过来,紧握在手中凝视。
他厉声问道:「这到底哪儿来的?」
「小姐……」莲心拉拉董慕妍的衣袖,「这好像……是咱们丢失的那只鸳鸯玉佩。」
「咱们的那块?」董慕妍诧异,「咱们丢的东西怎么会在掌柜这里?莲心怕不是你看错了!」
「奴婢从前负责收拾小姐的穿戴,这东西从小就瞧惯了,哪里会有错?」莲心道:「小姐病了这一年,怎么连这玉佩都不认得了?」
「这……真是我那块?」董慕妍依旧难以置信的表情,「鸳鸯玉佩多有相似,可别冤枉了别人才好。」
「是它。」澹台浚却低沉地回答她,「就是丢失的那块。」
掌柜一脸迷惑「澹台公子,小的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掌柜不明白?」莲心一时气愤不已,高声道:「我们府里丢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绦翠轩?这可是我们小姐与澹台公子的订亲信物,意义非凡,绦翠轩难道是贼窝?专收贼赃?」
「冤枉啊——」掌柜大骇,「小的真的不知这东西从何而来,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贼赃了呢?」
「掌柜……」小二却怯怯地提醒,「这东西大概是从当铺里收来的,您忘了?每个月底您都会去当铺转一圈捡捡漏,按入库时间推算,应该就是了。」
「是哪间当铺?」莲心打破沙锅问到底,「京中竟有销贼赃的当铺?」
「小的通常去的就是……」掌柜转身看着庆姨娘,「庆姨娘兄弟开的当铺啊!」
庆姨娘满面震惊,「掌柜你可不能乱讲话!我兄弟开的当铺清清白白,哪里来的贼赃?」
「掌柜你可记清了,这玉佩确是在当铺里收的吗?」澹台浚追问道
「小的每次去当铺收东西,只叫当铺给打包了一并拿回来,交给小二归类。」掌柜道:「也不记得究竟是哪一次入的这玉佩,也并没有什么帐目可查,除非是价值连城的物件才会单独记录,可这玉佩……澹台公子,说句不敬的话,这也不是么稀罕质地,故而小的真的没什么印象。」
澹台浚拧着眉,沉默不语,四周气顿时肃杀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庆姨娘不由得瑟瑟发抖。「澹台公子,」她颤声道:「真不是我兄弟!就算我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此等事啊!」
「姨娘一向欺负我们小姐好脾气,」莲心忍不住插嘴道:「这一年来,趁着我们小姐病着,不知从我们屋里搜罗去了多少东西,何止一块玉佩呢?」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庆姨娘叫道:「没凭没据的,就敢信口雌黄!」
「姨娘若不服,回府之后咱们便一同去找老太太,」莲心道:「全凭老太太定夺就是!」
「你这丫头……」庆姨娘一向能言善道,这会儿却百口莫辩,频频对着董慕妍哀求道:「大小姐,我真的不知这究竟是何缘故,事情未弄清之前,还请暂且不要对家里提起,我保证一定叫我兄弟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请大小姐宽限几天!」
董慕妍不语,半晌才淡淡笑道:「姨娘言重了。终归我是相信姨娘的为人。这事儿便交给姨娘去査,我倒无所谓,但总要澹台公子一个交代,毕竟玉佩是澹台夫人生前所留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