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假山,宋心湘果然大叫出来,“啊,有影子、有影子!”
宋心瑶笑说:“那是我们的影子。”
0这时一阵风吹进来,他们还站在假山口而已,宋新天的灯笼突地灭了,他嚷了起来,“姊姊!救我、救我!”
宋心瑶在最前头,倒是薛文澜先了一步握住宋新天的手,“别怕。”
感觉得出身边有人,宋新天很快说:“表哥、表哥,你拉着我,我不睁开眼睛了,你拉着我!”
几个孩子在嬷嬷的护送下进了假山洞。
空间狭窄黑暗,只有烛火被风吹得晃动的光。
风呼呼的吹,听起来有点可怕。
宋心梅这下也有点怕了,心里犯着嘀咕,觉得自己来干么,伸手想拉住宋心瑶的披风,入手却觉得手感不对,这太刺了,不是貂毛啊,用灯笼照了照,老虎皮披风?她拉到宋新天了?不管,有人拉着就行。
直到出了洞口,几个丫头在那边等,她才看清自己拉到的是薛文澜。
薛文澜入住宋家后,她一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想到自己拉了别人一路,连忙放手,责怪起来,“知道别人拉错了怎么不吭声。”
薛文澜只是淡淡的说:“我背后又没长眼睛。”
“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在后面,你却说不知道我?”
“我又不在意你,何必管你在哪里?”
宋心梅气结,她虽然是庶女,却承袭了陈姨娘的容貌,虽然年纪小小已经是美人胚子,每次许家亲戚来玩,表哥表弟都是对她诸般讨好,比对嫡女出身的宋心瑶还要殷勤,她也一直以此自满,是嫡女又怎么样,表哥表弟喜欢的可都是她。
可偏偏来了个薛文澜。
母亲说他是表哥,他却跟许家表哥表弟不一样,完全不来讨好她,明明就是寄住在宋家的穷亲戚,还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见到她这个宋家小姐也不知道夹着尾巴跑。
现在听听他说什么?怎么可以不注意她?她长得这样花容月貌,人人都应该来讨好她。
宋心梅越想越不甘愿,于是开口,“你不过——”
“好了好了。”宋心瑶怕妹妹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连忙出面打圆场,“现在炸汤圆差不多要上了,我们回大厅吃吧。”
宋心湘巴不得有这句话,她怕黑怕鬼,但更怕自己跟人家不一样。赵姨娘跟她说,她是庶女,凡事跟着宋心瑶这嫡女就对了,大姊姊对了,她也会对,大姊姊错了,她是姊姊,就得顶在先。
所以虽然不喜欢,但还是跟来探险,可实在又很怕,现在听到要回大厅吃炸汤圆,忍不住说好。
回到大厅,许氏笑咪咪的问好不好玩,孩子们都点头——有人喜欢有人怕,但总体来说能跟同龄人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玩的。
因为是除夕,所以也没太早休息,直到亥时,才由宋波、许氏开始各自散去。
过了一个年,大家都长了一岁。
对女孩子来说没什么要紧,对薛文澜跟宋新天来说可是十分要紧,因为他们七岁了,再过两年就是童生考试。
童生过了,才能考秀才,秀才过了,才能考举子,举子过了,才能考进士。
童生,是一切的开端。
所以只休息了大年初一,贺先生初二就开始上课。
课程也有所调整,女孩另外请了女先生教授《女诫》、《持家宝书》等等,至于贺先生\'就把心思全放在男孩们读四书五经上了。
薛文澜开始刻苦的读书,下了课还在书院背书,直到吃饭时间才回雁阳院,吃饭洗漱完,点起烛火又是念书。
文章每天写,写完了就让贺先生批改,回来一定把不足之处再重新读个十余遍。
周华贵看在眼底,心疼又欣慰。
他们母子没有退路,只能靠儿子苦读。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来了又走,树叶开始转黄,转眼他们已经入京一年。
薛文澜努力数月,读书的质量有大幅提升,贺先生对他期望也大,更是加倍督促,所有的餐都餐读起来、背起来,书永远没有读完的时候。
又过年了。
这个过年,薛文澜更自谨,只放了自己几个时辰吃年夜饭。
在宴厅,许氏让他好好读书,但也要注意身体。
薛文澜见到八、九个月没看到的宋心瑶,她长高了一点,自己应该也是长高了,每次量身做衣服,绣娘都说他长得快。
吃完年夜饭,薛文澜没去探险,而是选择回到雁阳院写文章。
不过是个孩子,字还不够刚劲,贺夫子说,得多练。
距离童生只剩下一年,他一定要考上才行。
人一旦专注,便不觉得四季流转。
不管是谷雨还是白露,都不关他的事情,他的人生只有一件事,读书。
报名了。
五月初一,薛文澜跟宋新天上了童生考场。
全京城有读书的孩子都来了,有些跟他们差不多大小,有些都十七八岁了还在考童生——没办法,东瑞国规定如此,九岁可以开始考,考上为止,考上了,才能考秀才。
放榜那日、宋家当然十分紧张,一早就派人去红榜处等。
至于薛文澜跟宋新天,当然还在书院——贺夫子说了,童生如果不上,还是要读,如果上了,依然得读。总之,除非考出个前程,否则不要管其他什么大事。
这次京城考上的童生,共有八百二十名。
名单很长很长,其中不乏同名同姓,所以姓氏底下,还会加注一下住在哪条大街,以免让人白欢喜一场。
宋家的大厅上,一面聊着天,一面都是往外看。
宋家不缺钱,缺的是光宗耀祖。
终于,小厮飞奔进来,一路大喊,“少爷跟表少爷都中了、少爷跟表少爷都中了!红榜上都有名字,南二十七大街。”
许氏站了起来,一下又激动的瘫软在椅子上,汪蕊、朱氏跟周华贵连忙上前关心,熊嬷嬷手脚俐落的从腰包拿出药油,给许氏抹在鼻子下面。
周华贵全身颤抖,儿子中了。
许氏挥挥手,“没事,让人进来说清楚。”
那小厮进来,“少爷是第六百二十三名,表少爷是第一名,主审官还写了文章嘉许。”
周华贵一听,突然晕眩,往后倒了过去。
汪蕊连忙接住,又关心儿子成绩,但现在人倒在她怀中也不能不理,只好先喊着叫大夫——许氏跟周华贵这样,今日不喝宁神汤怕是不用睡了。
那天,宋家在门口洒铜钱,好好的热闹了一番。
薛文澜的文章也被贴出来了,让大家看看这是第一名的文章,好叫众人服气。
众人只见字迹挺拔,文笔流畅,引经据典的显示读书扎实,这还有什么好说,不服气都不行。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薛文澜似乎开了窍,十二岁通过秀才考试,短短两年,十四岁就上了举子红榜,成为东瑞国最年轻的举子,而且还是以第五名录取。
现任的一品太尉钟大人当年是十五岁考上举子,这记录悬了三十余年,终于又让人打破,一时间薛文澜变得家喻户晓,京城锋头无二,连皇上都来口谕嘉许他好好读书,期待他将来殿试。
周华贵高兴的病了一场,真的是高兴病了。
大夫说就是太喜悦才会头晕站不起,吃几帖药,缓一缓就可以。
至于宋新天,两次秀才失利,终于在十四岁考上秀才。
比是比不上薛文澜,但十四岁的秀才也算很年轻,许氏也是高兴得给观音庙捐了一大笔善款。
考上举子,薛文澜终于给自己放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