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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她恐怕已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对她解释太多只会造成更大的误会,他宁愿等到两人回去安定舒适的绿洲城,再把祸事的肇因向她说个分明。

  镇静的眼眸仔细审视她的神色,他突然回过神。他从来不曾对女人升起保护欲,为何独独对她特别?

  一股莫名的抗拒从心底深层浮漾上来,缓缓挣出他的牙关。

  「施仁道违背了我的禁令,私自闯入色克加族的神圣禁区。」冰蓝色的冶酷跃上他眉宇之间。

  宁馨迷蒙的双眼全然失去焦距。他的说法彷佛仅仅在意着施教授是否遵行了命令,至于营区里的混乱、队员们的悲喊泣诉,全成了次要的问题。

  她勉力让双腿撑起全身重量。「我要看看教授……」

  「别过去。」韩伟格不肯放人。

  「故开我!教授一定不会有事的。」宁馨固执地想挣脱他的掌握。

  「他死了。」他的口气转为强硬。

  「不可能。」狂烈的反驳如疾飞的箭矢。「好端端的,教授怎么会死?他的身体那么健郎,一天到晚活蹦乱跳--」

  「他死了!」韩伟格抓紧她的肩膀,强迫她接受残酷的现实。「妳听见了吗?施仁道已经死了!」

  「乱讲!」宁馨混乱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抗拒死神的降临。「你胡说,我不相信!昨天我才和教授通过电话,他还笑嘻嘻的,要我隔几天过来找他……不可能!让我见教授!让我见他!」

  韩伟格紧紧将她护进宽阔的胸膛。「别看他!只要记着他生前的模样就好。」

  他沉敛的心跳宛如催眠师的拾令。怦怦、怦怦、怦怦……宁馨呆愣着、晕乱着,任由两道怅惘的泪水垂下脸颊。

  为什么会这样?一切应该都在掌握之中,不是吗。韩伟格曾经许下承诺,他的人会保护考古除所有成员,而她也就这么确信了。

  现在,他听起来就像事不关已的旁观者,彻头彻尾的无情。她曾是这么的相信他……

  「你骗我。」她的容颜茫乱而苍白。「你应允过保护考古队的同仁,所以我放弃挖掘的工作,用自己来换取大家的工作空间。为什么你食言了?」

  他静静迎着她的控诉。

  「为什么营区变成一团废墟?为什么教授会死?为什么?」她猛然抡起拳头,狠命地捶打他的躯体,也捶出自己满满一颗心的剧楚。「你骗我!你骗我!什么狗屎韩伟格,原来也不过是个下流的骗徒!你没有遵守自己亲口承诺的约定!是你害死了教授。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不言不动,任她在自己身上发泄怒气。几名韩氏手下震惊地瞪视这个失去理智的女人,从未见过主子容许低等的异性对他如此大不敬。

  气急攻心和激狂的情绪在她体内形成冲击,霎时让她失去了理智。宁馨不顾一切地踢打、嘶吼,奔窜的热泉淌满了雪白的粉颊。她多么希望自己手中有枪,可以准确无误地射倒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你?」她的手酸了,心累了,颓然靠伏在他的胸口抽泣。「为什么……」

  韩伟格尖刻的唇抿成直线,打横抱起神智昏乱的女人,直接走向她驾驶来的座车。

  「里那!」他粗嘎地呼唤贴身护卫。

  保镖迅速坐上驾驶座,示意吓坏了的小女侍坐在自己身侧。

  「不!我不和你回去,我要和朋友待在一起。」宁馨的神魂短暂地回返脑袋里,立刻动手去拉车门把。

  「不准。」瘖哑的声音终于显露他的情绪,虽然其中藏着遗憾,却包含更深沉的独占欲。

  后座与前座之间的有色玻璃缓缓升了上来,挡开前面两双探测的眼睛。

  「你没有权力扣留我!」她用力推离他的胸瞠,眸子里闪烁着清楚的怨怼。「我们的交易结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放我下车。」

  「住口!」强横的唇封住她的抗争。

  宁馨累累咬住唇瓣,无论他多么温存的亲吻,挑逗地以唇舌勾动她,说服她暂时故下封闭心房的栅栏,她仍然无动于衷。她已履行了单方面的信约,是姓韩的食言在先。

  再也不了!她只甘心受骗上当一次,日后再也不会了。

  「从现在开始你没有权利碰我。」森凉的眼眸掩不住嗔怨恨意。

  韩伟格凝视着她,脸上闪过一道几近痛苦的神情。

  「我不……」千百句的劝慰、辩解即将脱口而出。到头来,仍然藏放回心里。

  她别开惨白的脸,整颗心浸淫在深切的哀悼里。不看他,再也不想见到他!

  车厢内空气凝结了,彷佛又重又厚实的蛹茧,沉封住一颗脆弱的芳心。

  过了片刻,韩伟格探出指尖,轻抚她黑缎般的长发,试图诱引她上锁的心门再度为他敞开。

  「一切都是意外……让我补偿妳,告诉我妳想要什么?」他低声轻语。

  就在这一刻,他一再重复的问词,引领宁馨认清了两人关系的本质--韩伟格永远不会懂的。

  在他眼中,她一直是,也只会是一只宠物。不管未来多么受眷顾,露泽持续多长久,到头来一樽还酹江月,她仍旧脱却不了妾宠的枷锁。

  他以为伤心可以用捉摸得着的实物修补,然后便船过水无痕。他也以为欢乐可以用眼花撩乱的珍宝堆砌出来,年年让桃花笑春风。

  他永远不会了解!

  凄绝的寒意跃上她胸口。伤怀到了极处,她反而生出一股想笑的冲动--荒谬地、苦苦地大笑一场。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我只想要回一件东西。」

  「说。」

  她一字一句地呢喃出声--「我的自由。」

  第七章

  「里那?」

  「在。」

  「带人挑了色克加。」

  「是。」

  「记住,不准留一名活口!」

  ΦΦΦ

  头七了。

  宁馨怔忡地想着,听说,人亡故之后,魂魄会于第七天夜里拜访生前的重要地点,最后一次见见亲密的家人友伴。

  施教授今夜会前来探望她吗?

  怕是不会了。此刻,他的骨灰已经飘扬过海,由其余的同伴送返乡里。沙特阿拉伯与台湾相隔两地,何其遥远,教授的灵魄如何能找得着她?

  队员们的归程与来时相同,怀抱的却是两样的心情。彼时的欢欣期待,竟然换来大家长殉亡的下场。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不愿白走这一遭。

  大家都走了,回去台湾,为何她独独被扣留下来?

  她好想回家,回到亲戚兄长身边,回到她熟悉的生活环境。

  「为什么拒绝吃束西?」韩伟格一脸阴沉地耸立右她的软卧旁。

  她径自飘望向中庭的繁花绿林,哼也不哼一声。

  「我应该先警告妳,绝食抗议对我向来不管用。」他不悦的口吻已经接近低吼了。

  她并非蓄意以绝食做为消极抵抗的手段,只是单纯地缺乏饥饿感而已。

  韩伟格挫败他爬梳乌发。

  过去七天,他表现出来的耐心程度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伤心落泪时需要倚靠,他便主动将她拥进怀裹,长达数个小时,把手边一切事务搁置下来;她喜欢默默发呆不理人,他便也由得她去。即使她想到着恼处、开口骂人的时候,他也一言不发地任由她出气。

  他根本回想不出自己纵容过哪个女人到像她这样的地步。甭说女人,即使须眉汉子也无胆在他跟前这么放肆。

  「妳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一旦他的问号以强横的命令句说出口,就代表他真的陷入懊恼当中,而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方式解开眼前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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