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将名片小心收好,假期过后,她回到纽约,将这段回忆搁至心底深处尘封。直到半年多前,她无意间在台湾的网路新闻上乍见他的名字,才突然起了想与他重逢的念头……
怔怔望着那张难得苍白的面容,她的心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在她心底,这男人永远是那样的高大强壮,足以为身旁的人撑起天,让他们安稳的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现在这样虚弱的他,令她好陌生……
也不知她究竟发了多久的呆,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黄绮竹猛地回过神,转头瞧向来人。是李容芸。
「李小姐!」她慌乱的站起身,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内心却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别这么客气。」李容芸摆摆手,「继正有大致和我说过情况了,阿哲现在还好吧?」
「他……还没醒呢!」
李容芸走上前,「嗯,不过还能住在普通病房,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
黄绮竹听出她的语气不怎么心疼,有些讶异。
她不懂,前一天才戴上求婚戒指的李容芸,为什么此刻好像并不太关心男友的伤势严重与否?
再仔细瞧瞧对方的神情——竟一点也不慌乱?
「医生说他脑中有血块。」她脱口道,不喜欢李容芸不在乎的态度。
「我知道,继正说过了。」李容芸皱了下眉,仍未因此显露担心的神色,反而不耐的喃声道:「真是,怎么挑这种时候……」话说到一半,她才像是突然意识到身旁有人,即时住了口。
但正一心注意她言行的黄绮竹,已将那未竟的话听进耳里。
她可是在嫌穆维哲出事麻烦?
默默想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道:「李小姐,既然你已经来了,那穆先生就交给你照顾吧!」
「我?」李容芸愣了下,连忙挥挥手。「哎,还是你来吧!我对照顾人这种事一窍不通。」
「可是我已经辞职了。」她蹙眉,越来越觉得对方的态度很诡异。
「辞职?什么时候的事?」李容芸叹了口气,「算了,那不重要。我再过一阵子就要开个人演奏会了,最近忙得不得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可以看顾他的合适人选。阿哲先前就常夸你心细,总替他将事情处理得妥妥贴贴,我看,他住院这几天你就先继续照顾他吧!要是他没付你薪水,我给你就是。」
「李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她忍不住动了怒,「穆先生是你的男友,你该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
受了伤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此刻都还没清醒呢!身为他的女友,她怎么可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容芸挑了挑眉,「你这是在替阿哲抱不平?」
「我……」黄绮竹顿时语塞。
是啊,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们情侣间的事,她有什么资格置喙?
可不甘心啊……她是多么想留在穆维哲身边,却不得不离开,而眼前这个能拥有他的女人,却一点也不在乎?
「黄小姐,我不晓得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和阿哲交往了几个月,早已有共识。我们工作都很忙,因此不可能有为了对方受伤住院,就丢下工作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前这种事。」李容芸的语气听起来冷静理智,「我知道阿哲信任你,有你在这边照顾,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还有事忙,必须先走,等他醒了,再麻烦你打电话告诉我。」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便条纸,匆匆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放在桌上。「那么我先回去了。」
黄绮竹没再说什么劝阻的话,她太失望了,过去对于李容芸的好感通通归零,尽管理智上晓得对方的话有道理,但情感上却仍无法接受她的冷血。
走回床边,她万般心疼的望着仍昏迷未醒的男人。
受了伤,心爱的女人却只来匆匆瞧他一眼就走,若他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
她要照顾他!
忽地,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扎了根。既然没有其他人了,那就由她来吧!
不管他醒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打算如何逼问她接近他的理由,她都会在这里陪着他,直到他能够出院为止……
她下定了决心。
第3章(1)
黄绮竹睡得很不安稳。
说起来,她一直是个会认床又浅眠的人。
勉强在克难的陪床床上翻了个身,试图换个舒适一点的姿势,却正好面向到刺目的阳光,令她不得不睁开眼。
这……是哪?
有那么一瞬间,她处于某种茫然的状态,混沌的脑子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喔,对,这里是医院,昨天穆维哲出了车祸,而她留在医院照顾他……
一想到自个儿暗恋的男人,她惊坐起来,慌忙的想检视他的情况,不料转头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她张嘴,喉咙却像哑了,只能愣愣望着对方发呆,过了许久才终于挤出声音。「你……醒了?」
他什么时候醒的?她竟然一无所知。而他又这样瞧了她多久?
「嗯。」男人轻应了一声,黑沉的双眸仍是瞅着她。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想起之前自己身分被揭穿的事,心中突然生起一股逃跑的冲动。
明明昨天才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照顾他到出院的,可想归想,此刻她却没有勇气面对清醒的他。
她很缓慢的挪动身躯,一点一点的将太空被拉开,好避免到时要逃跑还很糗的被绊倒……
「你很怕我?」低柔的嗓音沉沉响起,听不出一丝情绪。
她僵住,苍白的脸望向男人。
见鬼了,他难道有读心术不成?
殊不知,她脸上的表情早已泄露一切。
「你怕我。」这回,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黄绮竹直觉想反驳,可在他灼热目光的注视下,她却突然气虚了,只好把话吞回肚里。
好吧,她确实怕他。
「你看起来像是随时想逃跑的样子。」男人又开口了,精准而犀利的看穿她笨拙掩藏的心思。
「我、我怎么会……」她硬是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你想太多了,我、我只是太惊喜……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他又观察了她一会儿,久到她怀疑自己都要石化,才缓缓开了尊口,「没醒很久。」大概只看她在那张陪病床上不安稳的翻了两个多小时而已。
「这样啊……」呜呜,她快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啦!「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会痛吗?」
他沉默了一下,「还好。」
这点痛,他想他还可以忍耐。
他的惜字如金让黄绮竹稍稍定了心,虽然那代表着就得由她想话题谈,不过至少,她不用马上面临被质问自己真实身分的尴尬。
「我看我还是去找医生或护士来帮你看一下好了,做些检查,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她终究还是没胆和他继续独处,找了个理由准备唤其他人进来。
「先别忙。」他出声阻止了她的动作,「我有事想先问问你。」
来了!
咚!黄绮竹彷佛听见自己一颗心往下沉的声音。
他准备和她算那笔帐了!
若不是紧张得双腿发软,她想她应该已经夺门而出。
「有事……以后再问也可以吧?你的伤势比较要紧。」她颤声道:「我……我看我还是去叫人……」
没等她结巴完,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想问,我是谁?」
「什么?」完全不在预料中的问题,让她完全呆住。
男人伸手抹了抹脸,终于流露一丝困扰神情。「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而你又是什么人?」